等他出去後,木蓮才探身拿過綠衣送進來的銅壺,又往浴桶內加了些水,水溫升高後,泡起澡來更舒服了。她享受地浸在水裡,閉上眼,任頭腦放空,偶爾抬起手,淋些水在頭臉上。這水是加了寧神益氣的藥草一起燒的,泡起澡來除了有淡淡的青草香外,還可以安神靜氣,格外舒服。
就這麼一直泡到水溫有些涼了,木蓮才站起身,拿巾子隨便抹了抹水,從放在一旁的乾淨衣裳中撿出一件月白的夾紗直裰穿了,溼淋淋的長髮懶得弄,就任它垂在身後。收拾停當後便開啟門走了出去。
一開門,就看到靜靜站立在門口的綠衣,垂著頭,露出雪白的脖頸,聽到開門的動靜,才稍稍將頭抬起。
木蓮嘴角有一些抽搐,十月的夜晚,寒風陣陣,他就一直站在這裡?不是已經告訴他不用侍候了麼?
綠衣見木蓮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直裰,長長的頭髮還溼淋淋的披在身後,頓時急得皺眉,把她又拉回浴房,一邊取了幾條長巾細細地將她的頭髮擦乾,一邊輕聲道:“主子,頭髮不弄乾,會引發頭痛的!風寒露重,可不能這麼疏忽大意了!”
木蓮有一絲訝異,但倒也不排斥他的觸碰,就閉上眼安靜地感受他柔和的動作,恍惚間憶起以前小時候,母親似乎也這麼給她擦過頭髮,嘴角不覺掛上一絲微笑。
等到綠衣給她擦乾頭髮,又細心地梳直後,她才睜開雙眼,輕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到府裡來的?我以前沒見過你。”
“奴婢是去年淑妃君上選了送進府的,不過進來時,小姐已經去了邊境。”綠衣邊答邊拿過一件外袍披在木蓮身上。
哥哥送過來的?木蓮愣了愣,隨即頭上掛下三條黑線,真是的,又擅自做這種事了!她低頭看了看正在給自己系外袍帶的綠衣,心裡估量著如果退回去,要怎樣應付木華沒完沒了的羅嗦!
“除了你,還有沒有像你這樣被送進來的人?”木蓮看看身上已經穿戴齊整,便抬腳往外走。
綠衣緊跟在後面,低著頭恭謹地道:“是,三部尚書也分別送了人過來。”
三部尚書?木蓮停下腳步,皺起眉頭,這幾人不都是張茂華一黨的麼?想了想又問:“這幾府上的人都是什麼時候送過來的?”
“都在三日前,當時大軍即將抵京的訊息剛剛傳到城裡,第二日,各府裡就都送了人過來了。”
打的什麼鬼主意?籠絡?還是刺探?動作還真快!木蓮冷笑一聲,繼續抬腳往前走,但改了方向,轉為往花廳走去。
“綠衣,去通知木嬸過來花廳。”
“是。”
花廳中心一個大紫檀雕花螭案,上設尺來高的文王鼎和柳腰美人觚,觚內插著時鮮花卉;並茗碗痰盒等物。螭案後襬著一張同色紫檀雕花羅漢床,大紅朱雀靠背,石青朱雀引枕;,秋香色朱雀大條褥。地下一溜十六張楠木交椅,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十六副腳踏。交椅兩邊,也都有一對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備。
木蓮歪在石青朱雀引枕上,隨意地翻看著木嬸送上來的賬冊,她離開這兩年,皇恩倒是沒斷過,眼見著這東西是越來越多了。不過,她哼了一聲,拋下賬冊,賞賜得來的東西,今日有,明日說不定就沒了,歸根到底,這些東西並不姓木。
木嬸在一旁看著,心裡有些莫名的忐忑。小姐從戰場回來後,似乎性格又變了些。具體變了哪兒,她卻又說不上來。只是感覺原先那溫和的氣質褪了不少,變得似乎有些攝人。不過,她轉念一想,又釋然了。這才應該是木家家主的風範!以前的小姐就是太溫和了,如今小姐已經是位高權重的車騎將軍,那行事做派自然要不同些!
正想得出神,忽聽得木蓮開口了。
“木嬸,我這番回來看到府裡似乎添了不少人啊,你讓她們都過來認認。”
“是,老奴馬上叫她們過來!”木嬸說著迅速派了手下人去將新近入府的上至管事、下至雜役都叫了過來。花廳裡不多時便站滿了人,還有些甚至站到了花廳外。
“小姐,咱們木府這兩年管事添了三名,分別是負責花藝的劉管事、負責養馬的唐管事和專管採買的張管事。相應的花匠、馬伕也添了四名,另外,雜役添了二十七名,各房裡服侍的小廝也添了二十名,還有……”
“停!停!”木蓮頭痛地一抬手止住了木嬸的彙報,“怎麼弄這麼多人進來?府里人又不多,用得著這些多人嗎?”
“小姐現在可是位列三公的車騎將軍了,這麼些人只怕還少了呢!”木嬸不贊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