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瞎子打定主意,趕緊招呼眾人,把被砸死的盜眾和工兵屍體,盡數扔到山洞裡一併燒化,帶上那些受傷的弟兄從林密處連夜撤出老熊嶺。一過苗疆邊牆,就是自己的地盤了,他自己則帶了二三十個親信,腰挎快槍,懷揣利刃,到山坳裡去接應鷓鴣哨等人。
鷓鴣哨也揀緊要的,說了一遍他在林中的遭遇。不管怎麼說到現在為止都不算是無功而返了,好歹也是破了瓶山古墓,開棺啟屍,拽了一條玉扣金帶在手,把慘敗變為了慘勝,收取了全功,多少為陳瞎子挽回一些顏面。
陳瞎子看鷓鴣哨出生入死,心中大是感動,拱手道:“你我兄弟間就不言這個謝字,將來你去找雮塵珠的時候,常勝山十萬盜眾,定當助你一臂之力。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若違此言,讓我跟這銅人一般壞了一對招子,終身做個廢人。”
鷓鴣哨趕緊說:“陳總把頭言重了,我盜此墓,在墓室中尋到了鳳凰膽的一絲線索,若非常勝山的諸位好漢相助,我如今還同大海撈針一般在黔邊亂轉,此乃天大的恩德。陳兄下次進山盜墓,不論山難水險,我定追隨左右,捨命報此大恩於萬一,否則也教我鷓鴣哨終身做個缺足短臂的殘廢之人。”
這二人激於一時意氣用事,不經意間動了大咒,當時卻誰都沒真正往心裡去。看看天色將明,忽聽遠處槍聲雜亂,細辨動靜,似乎是幾路窺探瓶山寶物的土匪接上火了。陳瞎子唯恐遭遇大股土匪,仗著這些時日在瓶山附近勾當,對周圍地形也都熟悉了,就率眾抬著傷者,抄小路出了山,翻嶺涉河,到了苗疆邊牆,終於會合了大隊,馬不停蹄地撤回到湘陰老巢。
群盜疲憊不堪,接連休整了幾日,那苗子嚮導就因在墓中未能閉住呼吸,吸入了不少陵瘴之毒,一命嗚呼了。紅姑娘斷了的腿骨終於被接上,可常言說得好,“傷筋動骨一百天”,不滿三個月,她都不能下地行走。
等到元氣稍復,陳瞎子已察覺到自己這常勝山總舵把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從古到今,盜墓賊死傷最重的一次,可能就要屬卸嶺盜發瓶山古墓這回了,而且羅老歪手下的部隊逃的逃散的散,多已收攏不住,常勝山在湖南地面上威風掃地。
陳瞎子不由得大動肝火,眼下這局面不容樂觀,倘若不盜一座大墓狠撈上一筆,絕難東山再起。可眼下週圍幾省的古墓大多已毀,哪裡還有諸侯王級別的大型古墓?他心中稍一盤算,就動了一個念頭。
早年陳瞎子剛出道的時候,常在南方倒鬥,從兩粵兩湖,到雲南江西,足跡無所不到。曾在雲南李家山盜掘過滇王墓,李家山的古滇國墓葬層層疊壓,歷代盜墓賊多有在此山中挖到過寶貨的,但是正因為李家山滇王墓的目標太明顯,從宋代起,便被盜過了不知多少遍,不是十墓九空,而基本上是十墓十空。
陳瞎子去的時候,都到民國了,到李家山一看,早已是“石人徒瞑目,表柱燒無聲”,好一派被盜挖得千窟百孔的荒涼境界。倒鬥之輩管盜別人盜剩下的墓叫“濾坑”,第一撥找到古墓穴陵而入的盜墓賊,最有油水可撈,金珠寶玉滿載而歸,其餘的就看不上眼了。
第二批進來的盜墓賊,雖然省了些力氣,可值錢的明器多是沒他們的份了,只好揀第一撥人挑剩下的,比如墓主屍首穿著的殮袍,或是墓室裡的銅燈盞、陶瓦罐、人俑、石獸之類,就被第二撥人搜刮一空。
等到了第三撥盜墓賊進來,墓室裡基本就剩一副空棺材和四個牆角了,但有道是賊不走空,第三撥賊人自是不能空手而回,要是墓中有壁畫,就把壁畫切刮下來,沒壁畫就挖墓磚、瓦當,最後還要把棺材板子拖回去,洗刷一遍,就可以賣到棺材鋪裡當做棺掉材料。
陳瞎子等人到了李家山,一看那些古滇王公貴族的墓葬群,只剩下一個個爛泥窟窿,早不知被民盜、散盜濾了多少遍坑,連根死人骨頭也沒給後人剩下。
不過當時陳瞎子還算運氣不錯,他們不死心,又在幾個泥色草痕深厚的泥塘裡挖了一通,發現了一座僅被盜過兩三回的末代滇王墓室。不過這墓中也沒什麼明器了,只有空棺一具,看材質也是不凡,都是雲南原始森林中的珍貴木料,陳瞎子只好把棺板拆了,不料卻在裡面發現了一張人皮地圖,回去請巧手匠人復原出來,地圖中所描繪的區域,竟然是獻王墓的具體方位。
盜墓之人大多知道關於獻王墓的種種傳說。據說那座古墓建得窮極奢華,曾用萬人活殉,而且地宮是座天上宮殿,凡人想入古墓拜見獻王,只有從天河中駕乘一葉扁舟,渡過陰河,才能抵達,而且去了就永遠回不來,都得留在那伺候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