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中的屍頭蠻。”
早年間有種講頭,凡是屈死之人的鬼魂都往下走,比如吊死鬼腳下的地中,都會有一段黑炭;而被砍了腦袋的屍體地下,則會生出人頭瓜來,是臨死前一股怨氣難滅,結而成物,一般在刑場和古戰場裡才有,挖墳掘墓卻很少見到此物。陳瞎子遍識世間方物,雖是認得,卻難斷吉凶。不過瓶山附近本就是古時戰場,七十二洞的苗人曾被屠戮無數,鎮在瓶山下的亡魂定是怨念沖天,所以在地下挖出屍頭蠻也並不奇怪,反倒說明山腳下陰氣深重,離那墓門已不遠了。
羅老歪雖是目不識丁殘暴成性的軍閥,可也知道有些時候不能單憑槍頭子說話,如今那些工兵見挖出異物,各個膽戰心驚,必須穩定軍心,以免開小差的逃兵越來越多。他眼珠子轉了兩轉計上心來,又將一個人頭瓜搬出泥坑,口裡念道:“橋歸橋,路歸路……衣服歸當鋪,東海哪叱都不怕……最怕年輕守空房啊……”他想把當年做送屍匠學來的那套咒語。假意念幾句來超度冤魂,以便讓工兵們心中安穩一些,別耽誤了盜墓的大事。
那些套口多年不用,早就生疏了,只好順口瞎說,不料羅老歪剛胡言亂語了沒幾句,他捧著的那顆屍頭蠻,像是活了一般,突然從他手中滾落下來,隨即滾上了土坡。
群盜和一眾當兵的無不駭異,羅老歪更是嚇了一跳,當場一屁股坐倒在泥水裡。在旁的陳瞎子手快,早把手中的小神鋒揮出,將那屍頭蠻一刀砍做兩半,原來瓜中有條烏黑的蜈蚣,貪圖陰涼寄身瓜內,此刻已在利刃下被斬成了兩截。蜈蚣體內有指甲蓋大小的明珠數十,這東西叫做蜈蚣珠,不可近人口鼻,但身上有疥癬毒痂的,用之在患處反覆摩擦,可以拔毒,是種難得的藥材。
羅老歪以為是夜明珠,忙讓手下把地底的屍頭蠻悉數挖了出來,挨個刨開來檢驗,卻再無所得,不禁發了一場脾氣,也沒心思再做他的道場了,喝令工兵接著開工,今天不挖出瓶山古墓的墓門,就他奶奶的不準停下來歇息。
工兵掘子營的軍卒,多數都是大煙鬼,挖了整整一夜,早就筋疲力盡哈欠連天,有幾個實在支援不住犯起煙癮來,當場癱到了泥地上,就被立即拖到林中斃了。這殺一儆百的辦法果然有效,其餘的只好接著大鏟大鋤地開挖。
有話就長,無話就短,這一挖直挖到晌午時分,果然在那片生有屍頭蠻的地下深處,挖到一座氣度宏偉的大石門。
原來恰好昨天夜間風雨雷電交作,陳瞎子那套聽風聽雷的法門正得施展,在雷雨中聽得地下回響不絕,斷定了墓門就在山腳,只是埋得極深,一路挖下去必有所獲。要是尋常盜墓的賊人,都無這等聽穴尋藏的本事,否則就算把著幾百名工兵累吐血了,也不可能這麼快挖到墓門。
羅老歪大喜,吩咐給挖到石門的工兵,每人犒賞二兩上等的福壽膏,說著話,已和陳瞎子率領群盜走了過去,推開那些累得東倒西歪的工兵,只見暗青色的石門分作兩扇,都有三人多高,橫處也是好寬,猶如一座緊閉的城門。深埋地下的石門極是厚重,怕是不下三五千斤,門縫間隙處都澆灌的鉛水鐵汁,澆鑄得嚴絲合縫,想用鋼釺子來撬都沒地方著力。古墓地宮甚大,雖然那偏殿沒有什麼珠寶玉石,可按照當地傳說,當年道君皇帝供奉神仙的珍異之物,都藏在大殿的一口深井裡,羅老歪貪心大盛,想到此處,只覺得喉嚨發乾,連嚥了幾口唾沫。
這時有眼尖的盜夥發現石門上鑿有古字,撥淨泥土一看,卻不認得,卸嶺群盜都是綠林響馬,雖然其中也不乏有些肚中有墨水的,可畢竟學問淺薄,認不出刻了些什麼古篆。但這好奇心是人人皆有,越是看不明白,越想知道是些什麼內容,以往盜發了不少古墓,還真沒見過墓門上有字的,這不合葬制。
這夥人裡只有盜魁陳瞎子是飽學之人,常以滿腹經綸典故自居,當此便被群盜請至前面,看那石門上的古篆。只看得一眼,陳瞎子心中就猶如十五隻吊桶打水,動了個七上八下,原來墓門上的一行大字,並非什麼碑刻篆書,而是一道墓主對發丘摸金之徒的詛咒。墓裡埋的雖是蒙古人,可盜墓的向來都是漢人,所以這些字都用漢字刻成,是碑上的篆體,卻不是古篆,內容是對膽敢動此陰宅的盜墓者,做了許多怨毒陰損的詛咒。
陳瞎子做的是卸嶺魁首,平生專發各地古墓巨冢,向來都不相信盜基會遭報應的這些鬼話,但站在墓道的大石門前,心中竟自覺得好生異樣,不祥之感油然而生,隱隱感到這門後的幽冥之中,埋藏著巨大的危險,一旦破門而入,等待眾人的將是一場噩夢。有道是“蒼天在上不可欺,未曾舉動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