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縣制……,我好像記得那是秦朝時候的事情吧?”阮希浩有點遲疑的說道。
“親家翁見識深厚啊。”周大洪笑道。既然阮希浩對那段歷史有一定的瞭解,周大洪就向阮希浩解釋著郡縣制。
沒等老先生的書包掉幾句,阮希浩皺著眉頭說道:“等等,我記得郡縣制就是兩級政府結構。郡下面就是縣,縣管地方上村、裡、鄉之類的基層。你的意思是都督想把府這一級行政單位取消麼?”
周大洪一愣,他本以為阮希浩這個不懂詩書的人對於歷史的瞭解應該不太多,可聽了阮希浩的話之後,周大洪卻發現阮希浩已經抓住了要點。而這個要點在周大洪的想法裡面並非是最主要的部分。
看著身居高位,而且言談中表現出足夠理解問題能力的阮希浩,周大洪心裡面酸酸的。皇帝韋澤殺起敵人來從不手軟,卻也沒有搞過針對文人的**消滅,曾國藩更是不會對文人下手。桐城派作為清末最大的學界派系,在戰爭中的人員損失倒是沒有那麼大。在和平時代,桐城派並沒有因此而快速恢復元氣,卻以驚人的速度在衰敗。
就如在讀書人眼中,十幾歲的時候認不了幾個字的阮希浩是個粗人,屬於標準的老粗打天下的典型。但是,這也只是一種“認為”而已。如果比詩書,阮希浩當然不行。可比起歷史知識,桐城派這幫讀書為業的傢伙們也未必能勝過阮希浩太多。和阮家結親之後,周大洪才瞭解到,光復黨裡面有強迫義務教育,這幫老傢伙們屬於是重點覆蓋物件。阮希浩快五十歲的人,最後也拿到了軍事學學士學位。放過去,這也屬於國子監學生級別的人物。
但是舊時代的文人面對權力者的時候是要逢迎滴,也就是說,他們所考慮的必須是權力者所考慮的。絕大部分文人並沒有自己對社會的一個構建能力,就如阮希浩直指郡縣制管理層級的核心,周大洪認為這話沒錯,可他本人對於兩級管理和三級管理之間的區別,以及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並不清楚。
現在聽阮希浩分析如此到位,周大洪也不肯輕易認輸。他只是頓了頓,隨即笑道:“親家翁說得好。不過這郡縣制乃是暴秦的制度,卻也沒能維持太久……”
阮希浩一聽“暴秦”二字,臉色就不好看。光復黨的教育裡頭說的清楚,秦朝的崩潰首先是自己制度出了問題,當繼承人的內鬥首先摧毀了秦朝的秩序之後,才在外來的軍事壓力下崩潰了。蒙恬的部隊戰意很低,南下的秦朝部隊乾脆就拋棄了中央政府。這和“殘暴”有個毛的關係,假如項羽玩破釜沉舟的把戲時面對的是始皇帝派遣的蒙恬,只怕叛賊項羽的腦袋早就被砍下來高高掛起示眾。秦朝的滅亡不是因為殘暴,而是無能。就如滿清的忠實走狗曾國藩再殘暴,也完全無力挽救滿清的覆滅。
對於文人的屁話,阮希浩皺起了眉頭。在周大洪把自己放在舊文人那種幕僚地位的時候,阮希浩覺得這個人還挺有意思。可當周大洪開始發表他自己看法的時候,阮希浩就覺得“賤民法”很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所以阮希浩笑道:“聽你這麼說,竇太后說司空城旦書,還是冤枉了儒家呢。”
周大洪這次有點笑不出來了,阮希浩很多時候表現出來的知識面實在是令文人無語。作為桐城派的人物,周大洪也算是讀過史記,知道這是漢朝崇奉黃老時代的竇太后怒罵儒家的用語。若不是有比較深厚的讀書功底,滿清時代的一般讀書人對也未必有了解。
心中固然不爽,周大洪卻也不得不強笑著說道:“難道親家翁要讓我和豬搏鬥不成?”
阮希浩冷笑道:“開什麼玩笑,我不是竇太后。家裡更沒有太子爺扔把劍進去。”
周大洪也跟著哈哈笑兩句,可心裡面實在是不對味。這種看似是文人之間調侃的話,卻是桐城派乃至儒家徹底覆滅的原因。還自詡是桐城派傳人的那些老傢伙們私下談論過,認為現在的皇帝韋澤絕非是像傳說中那樣的苦出身,他一定是個飽讀詩書,對儒家有著無比深刻理解的一個人。若非如此,皇帝韋澤是沒辦法像現在這樣徹底摧毀儒家。只有非常瞭解儒家的人才能摧毀儒家。
光復黨的“賤民法”對讀書人是致命的打擊,歷朝歷代打天下靠武人,坐天下則是靠文人。可光復黨建立的民朝卻大大不同,他們打天下靠的就是自我教育出來的一批“講科學學科學”的黨員幹部。治天下也是如此,把舊文人從統治階級中一腳踹飛,光復黨自己開辦學校,興辦教育。當文人們還不清楚這世道要向何處發展的時候,大批畢業於現代教育的窮苦人已經飛速佔據了領導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