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高城留在醫院沒有離開。
“怎麼一直不睡?”
苑望睜開眼,看向走過來的男人:“傷口有些癢……”
高城皺眉。
“我吵醒你了?”
“我沒關係,”高城坐到病床邊,“哪裡難受了?”
“躺了太久,背後有點不舒服……”這也是沒辦法,雖說沒傷重到進ICU,但是一身大大小小的傷口也不少,還好背部傷得不厲害,總算能躺下來,但是久了也覺得受不住。
“要我叫醫生嗎?”
“沒事,”苑望回道,“傷口正在恢復。”可又疼又麻又癢的,那感覺像無數只蟲子鑽入了骨髓裡啃噬,讓他一時難以入睡。
見傷患實在難受,高城調整了一下床的高度,讓對方像白天那樣靠坐起來,然後自己坐過去,雙手避開傷處,小心翼翼地託著對方的後背,將人半抱在懷:“這樣好點?”
苑望靠著男人:“好多了。”
“你放心,我之前消過毒了。”
苑望失笑:“我沒有不放心……”
“哦。”
“副營長,”少校笑睇著自己副營長的側臉,“我們聊天吧?”反正這樣子沒辦法睡。
“聊啥?”
“隨便聊啥,”苑望想了想,又說,“可以說說鋼七連嗎,副營長?”
高城輕撫著少校的肩胛:“沒啥不可以的……”
苑望閉著眼,微笑地聽著高城一點點說起鋼七連的故事——曾經的慘烈與輝煌,解散時的失意黯然,再到現如今得以重建的勃勃生機……
高城說了許多:從他一開始當排長、再成為連長的一些事,說到他的那些兵,史今、伍六一、成才、許三多,還有老被他欺負的指導員洪興國……
那是一段張揚率性的歲月。
“苑望?”半天沒聽到苑望出聲,高城低聲喚道。
苑望睜開眼:“什麼?”
“還以為你睡著了。”
“沒。”少校笑道,“我在聽你說呢。”
才發現,他家副營長真要聊起來,口才不比吳哲差哪裡去……也是,這一位可製造過不少金句。
“要是困了,就睡覺。”
“還是睡不著。副營長你繼續說。”
“沒啥好說的了……”
“副營長。”
“啥?”
苑望含糊地開口:“要是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並不是懊悔。他珍惜自己經過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人,對於畢業後去了他的五連、而不是鋼七連,也沒什麼遺憾的。
只是……稍微有點失落。
沒能參與到他家副營長最為驕傲肆意的時光。
高城愣了一下,在苑望的背上很輕柔地拍了拍:“也不晚。”
苑望應:“嗯。”
雖缺失了彼此的一段人生,但幸而還是遇上了,在一起已是最好的結果。
然後少校就聽到,抱著他的男人說起了一段他不知道的舊事。
“……五班那一幫混蛋玩意兒被你遛得滿山亂轉,差點沒壞了我的計劃。我當時就想,嚯,哪來的小孩兒,又狠又機靈,有點鋼七連的風格……說是還沒畢業的學生,我就說,那敢情好,還是個高材生,七連不正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嗎!”
苑望驚訝地瞪大眼:“是我大四實習的那一次?”
高城點頭:“我都打算好了,橫槍躍馬、生奪硬搶,甭管用什麼法子,一定把你搞到七連來……”
“然後呢?”
苑望忍不住樂了,完全沒想到自己與他家副營長還有過這麼一段緣分。
“演習一結束,我就去打聽了,說你回學校,繼續深造去了。我還以為你是讀研去了,就暫時放下了這一茬……”
苑望說明:“當年我們學校和指揮學院搞了一個4+1專案。我念完第一專業後,去指揮學院又讀了一年指揮,這才拿了雙學位。”
又因為是優秀畢業生,表現非常出色,才會在一開始就被授銜上尉的。
“這不是不知道嗎,沒想到你第二年就下部隊了,提前給人截胡了。那個徐團長,整得跟土匪一樣,橫得不行……”
少校心裡微動:“那你一直都知道我啊?”
“怎麼不知道?苑望,願望,多好記的名字。”高城笑睨著他,“你在C團時大小也是個名人,我也好幾次在軍報上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