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仍舊不明:“那不是我叫的膳,是膳房做了直接送來的,再做也不稀奇呀。”
裴硯一哂:“可安氏知道我喜歡吃。”
聽到這句,執掌內宅一輩子的楚沁一下子就懂了。她倒吸了口涼氣,臉色發白:“這是把手伸到我院子裡來了?”語畢一記眼風掃向清秋,清秋心領神會,立即出了屋,要去盤問正院的下人。
裴硯倒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快就想到這一層,更多的解釋倒都省了,只看向王宇:“你一道去。將安氏身邊的人也押來,一併問清楚。”
楚沁平心靜氣地垂眸,沒多說什麼。
他們這樣安排看似大動干戈,其實是不得不為。大宅院裡是非多,很忌諱旁人將手伸進自己院子來,倘若在出小事時不刨根問底,日後早晚要有大麻煩。
她上輩子初掌中饋的時候不太拿得穩這些輕重,也曾對下人們太過寬和,後來便差點鬧出大簍子來。若不是裴硯出手及時,她的孩子可能就沒命了。
清秋與王宇出了正屋,便默契地往後院走。王宇很有先見之明,早就命人將安氏那邊的人都押到了院外等著問話,這會兒得了令,直接押進來就行了。
清秋將正院的下人們也都喚了過去,除了清泉暫且還留在屋裡服侍,其餘的人都在了。
王宇立在院子裡,目光凌凌地掃過兩邊的人馬。左邊二十多個是楚娘子正院的,右邊七八個是安姨娘西院的。
事情關乎府中的明爭暗鬥,問話不大可能是簡簡單單的“問話”,免不了要動刑。王宇揣摩著裴硯的心思心底冷笑,暫且沒看正院的人,遞了個眼色,兩個手下就把安氏身邊最得力的歸燕拎了出來。
歸燕滿面驚恐地被按跪在地,王宇袖著手,居高臨下地問她:“是你自己說,還是我問?”
歸燕臉色慘白,櫻唇顫個不停,還是嘴硬了句:“奴婢不知出了什麼事……”
王宇面露遺憾:“那可就對不住了啊——”
臥房裡,楚沁平心靜氣地喝著茶,隱隱聽到後院傳來一些不大真切的慘叫聲,便知是問話時動了刑,執盞的手不由顫了顫。
裴硯不經意地看見,聲音變得小心:“你害怕?”
楚沁“嗯”了聲。
她的確害怕。哪怕執掌了一輩子內宅,自己也下令動過板子,她也還是害怕的——打人誰不怕啊?
裴硯思索道:“要不先去我那裡歇著?他們問完會來回話的。”
楚沁心說那也真是大可不必……
不過還是點了頭:“也好。”
裴硯便帶著她出了正院,去前宅的書房。安氏知道自己壞了事,一直等在書房門外,見他們一併過來,頓時淚盈於睫:“三郎!”
接著又望向楚沁:“娘子,我……”
楚沁腳下一頓,正想該說點什麼,手就被人一握。
她怔然抬頭,裴硯並未回身看她,只是走得更快了些,拉著她大步流星地走進書房。
安氏自然也想進,卻被守在院門處的小廝擋了。楚沁跟著裴硯步入內室,內室中除卻書桌椅還有待客的茶桌和椅子,他到茶桌邊隨口道了聲“坐”,她就坐下了,卻見他又往裡走了幾步,走到放茶具邊的矮櫃處沏茶。
楚沁猶豫再三忍住了起身幫他一起忙的心。上輩子她就是時時刻刻都繃得太緊了,現在想想,他偶爾照顧她一下她也不是受不起呀。
裴硯沏好兩盞茶,一手一盞端去放在茶桌上,與她品著茶等。
一盞茶尚未飲完,王宇就進來了。
天本來就熱,他問話又是在外面問的,問完再趕過來,不免出了一額頭的汗,便見他隨手抹了把,道:“兩板子下去歸燕就招了,不過……”
王宇言及此處噎了噎,神情也有些閃爍,裴硯不由追問:“不過什麼?”
王宇呢喃道:“……不是娘子身邊的人惹的事。”
楚沁一奇:“那是怎麼回事?”
王宇自覺丟人,悶著頭不吭聲了,回身朝院門處擺了下手,手下押了個人進來。
裴硯只定睛看了一眼便僵住,緊接著,楚沁就見他扶著額頭按起了太陽穴,儼然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
——他那麼氣勢洶洶地殺到正院,想替她把吃裡扒外的人挖出來,結果麻煩竟是自己身邊的人惹的,真的很丟人!
楚沁設身處地地在他的角度想了下就尷尬住了,適時地再度端起茶盞,不去看他。
裴硯強自穩住:“什麼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