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這等周到,老身與別人辦事多年,從未曾有如相公這般慷慨的。”
那花春遂別梅婆,回到寓處,用過夜膳,命家人各自安睡。挑燈靜坐以待美人,哪知漏鼓頻催,竟不見是人到來,只得解衣安寢了,明日與店主人弄清房金,命家童叫定船隻,打點明晨起身。心中想道:“今夜那人出來好贈與圖,與彼相別了。”等到了晚間,靜候多時,見凌霄仍至,問及數日在何處掩留。花春飾詞以對,也不述以真情,遂與凌霄盟誓一翻,囑伊安心守約,後會不遠。正在言語,忽聽得外邊叩門聲,二人驚惶失色,謂定是敗露機關是非難免了,只得令凌霄潛向榻底躲藏。
花春戰抖抖持了燈火,啟扉看來,卻非別人,乃是梅老婆子。便問道:“夜靜更深,老媽來此幹甚?”梅婆道:“我奉濮小姐之命,有送別詩四首,贈與相公。命我於萬叮囑於你,必須早遣冰人為紅絲之訂,斷不可延遲時日致嘆惜哉,恐誤一生。我恐相公明日早行,不及相會,故急忙到此通達。”花春又問道:“月霓班中之事,可曾發覺麼?”梅婆道:“相公昨夜遁出,他們已著急差人尋訪,只怕太爺來,尚要著老身追尋哩!”花春道:“小生感謝你的。”
那梅婆言畢別去,花春即把扉掩上,展開詩箋一看,見是四絕其詩云:
其一 愁聽清猿夢裡長,幾多深送斷人腸,銷魂事去無尋處,密訊紅箋有幾張。
其二 來時笑厭最堪憐,此夕迴腸幾萬千,眼底乍拋人一個,西風渺渺月連天。
其三 目斷天涯倦倚樓,淺嘗滋味透當愁,世間唯有情難說,溪水隨君向北流。
其四 金爐香盡漏聲起,相見時難別亦難,一曲離歌而行淚,更無人倚玉欄杆。
看未畢,那凌霄在榻底步出,笑道:“你原來,又與甚麼濮小姐有約,我家姨母與你作合的,故在外擔擱這幾日,適才問你竟爾不吐真情,可見男子負心,從古如是。你此去都中佔鰲得意,自有貴宦千金選乘龍,奴凌霄之約,只怕要付諸東洋大海了。”花春道:“芳卿何出此言,實不相瞞,小生曾立志要訪十位佳人,以諧琴瑟,尚恐美人難覓,未能如願以償,貴賤之跡豈所計哉。莫說卿是良家閨女,可訂鸞儔,就是青樓少婦,若果有拔萃的姿容,小生亦甘與之為配,決不以其為逐水楊花,而情生菲薄也。實情剖告,願芳卿諒之。”凌霄道:“妾以願君不負約足矣,豈敢有妒心哉。”花春遂取畫圖贈於凌宵,是夜歡愛盡情,巫山之夢曲盡交媾之道,直弄得凌霄渾身舒爽,幾承雨露方才夜深別去。
到了明日,將行李發下舟船,一路行去,在船中取出畫圖增上兩幅,一幅是美人秉燭正視的模樣,一幅是華堂演戲,自己扮作張生,濮小姐在筵飲酒的模樣,畫畢細觀,真覺情景活現。
那日到了一個地方將船停泊在岸,見城中風景甚是可觀,也不帶家童,獨自一人上岸飄然行去。約行數里,到一靜僻之處,遙望見一座園林,古樹連雲,層層綠蔭,只見園門大開,有許多車馬停駐在外。心中想道:“此處莫非任人出入遊玩,何妨進去賞覽一翻,又道地陌人生不可造次。”車馬雖停不見遊人絡繹正在躇疑,見粉壁上貼一張銀紅單紙,上寫的是結社招賢小啟,遂念道:“竊以東漢倫才共企文章之,盛西園載筆,群誇風雅之。”尚未看完,從內走出一園公來道:“相公來得正好,今日正是社期,裡面請坐。”
花春欣喜,遂欣然步入園中。此時正是秋盡冬初,但見籬菊枝殘,井棺色老,唯小之芙藻間鬥豔,楓葉爭紅,觀之靡荊約待百步外見有兩童子在前迎接,引花春渡過小橋傍一紫圍欄處曲曲行去。眾人見花春衣帶整齊,風度翩翩,不敢傲慢,盡皆起身道以姓氏敘談,俱欲花春詩一首。花春道:“諸位先生在座,晚輩何敢獻醜。”眾人合應聲道:“花兄少年英俊,自是才藻不凡,少頃筆走龍蛇,我輩定邀榮未照矣。”遂送過一紙紅箋有數題在上:梅聘海棠賦,以佔群芳,還求嘉耦為韻落葉七律詩四首:其一得秋字,其二得紅字,其三得深字,其四得株字;秋閨詞一曲:調限隔溪;梅令採菱歌四首:不構韻。
看畢命童子引至一間書室,四壁圖書盡社季風流之句,幾呈玩好皆玲瓏珍重之奇,自是目不暇接,見幾上雲箋鋪就,童子輕磨香墨以待濡毫。花春暗想道:“一日功程要完就詩賦歌詞四則,若非我花春已被他壓倒矣。”也不假思索,信筆揮來,早已完就。遂袖了詩箋出外,這個童子也隨出來通報主人。
誰知主人方為見面,花春不覺忽然吃驚。看官們你道花春與他們相逢邂逅並無宿怨,非有舊仇,為甚吃驚起來。且把此情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