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凡允諾,待至明日,被花春催逼動身,只得用了早膳,遂進城中。花春在庵盼望佳音,甚是不耐,候至夕陽西落未見悟凡回來,在庵前停立多時,遙望到那入城這一條路上麼,竟絕無人影唯見,那遠近楓林夕陽返照過,直如染赤的一般,因口沾紅葉吟道:
日落迷離暮色高,寒林霜醉盡蕭潁��艚燙碭鎏饈���砣舷稍匆皇魈搖�
吟罷,見天色漸漸晚下,庵中走出兩個披髮小尼道:“花相公請到裡邊去,我們要閉山門了。”花春道:“悟凡師尚未回庵,如何就把山門閉上?”那小尼僧答道:“師父入城常常在城中人家歇宿,此時天色已晚,諒不回庵。”花春無奈只得步進庵中,晚餐也不用,遂往悟凡房中睡下,將門緊閉,少頃有尼僧逐次來叩,託言身子睏倦,今夜暫止戈矛。尼僧因閉門不能入,一個個都自散去,花春在房不寐。倚窗靜坐想道:“我在此等候訊息,度日如年,你探知其故,自宜速即回庵,為何反在滿家擔擱,使我心中怏怏不快,日間縱已過了,今夜作何消遣?”
坐至更餘,覺得倦眼朦朦,似有睡意,及至解衣就寢,想竇滿二美雖雲絕色堪憐,然一則耿節難移,一則病痊未卜,事之諧與不諧,尚難預定,何天工既生才子佳人,而又使才子佳人之遇合,如此其艱難,此我所不解也。
是夜恍惚朦朧到了天曉,披衣起來步出前殿,見門窗重重緊閉,花春遂重開了步至山門外。尚是絕早天氣,只是宿霧朦朦,寒風凜凜,板橋重罩濃霜,尚無人跡,古樹聲喧,宿鳥漸見,鴉飛盼望,一回覺寒氣逼人,難以久立,重回入庵,並將門虛掩,不一時見庵中眾尼絡繹起身。
少頃用過早膳,又步出庵前,遠遠望去,似那邊有人行來卻又看不仔細,漸漸近來,像是悟凡模樣,花春遂急步迎將上去,見果是悟凡後,又走上前去急急問道:“訊息如何?”悟凡道:“相公如何這等燥急,且至庵中說也未遲。”花春見四周無人,遂拐了悟凡的手,急急望庵中來。花春又問,然後悟凡嘆氣說道:“此事徒勞往返矣。”
花春驚問其故,悟凡一一從頭講道:“我去見過安人,問安幾句,說起昨日籤訣,講論一翻,隨後至小姐房中,見小姐睡在牙床羅幃未起,我略走近床沿,見他玉容憔瘦春色全無,然而骨格風流猶然如昔,見了貧尼注目許久,然後說道:悟凡師請坐。只因懶於啟口,故此後別無言語,我見房中服事丫環有兩三個在內,不便說話,適因翠雲姐有事往外,我即隨他出來,問以小姐得病緣由,他總支唔不說,我說你昨日在庵中明道著小姐病根,是從九十九來的,你只要說明九十九之故,則小姐心事,自然明白,小姐的症候方可醫治矣,你家員外安人五旬無子,所以娛晚景於桑榆者只此小姐耳,你平日叨員外安人待你優厚,你不思圖報,忍袖手閒觀使小姐奄奄一息待斃旦夕,令員外安人痛苦交加亦,於心何忍。
他聽到這番言語,沉吟半晌道:師父之言,真令人聞之痛苦肺腑,但小姐心事,我所以不敢言者,實因小姐切切叮嚀,命我千萬不可洩漏了一言半句,我小姐難有死無生,不欲苟活於人世,所以前日安人再三垂問,我只得隱忍不言,看來此事實為狼狽,今承師父數言開道,使我肝腸寸斷,而已若欲明告其故,則又何敢哉。翠雲之言如此,是我以真誠懇切之言動彼,彼固不得再推,而彼亦以纏綿悱惻之言答我,我又何可再問即,相公此恕亦無奈何也。”
花春聽罷唯是抓首噓欷,口不能語。悟凡笑道:“相公且莫憂慮還有佳音在後。”花春忙問道:“究竟如何,切勿半吐半茹,使我愁疑滿腹。”悟凡道:“隨後用過中膳,與安人閒話許久,因天色漸晚,留我宿榻於彼,夜間翠雲特來問我:今日盤問小姐心事,卻是何故,莫非你依得小姐的意來麼?我道依得來依不來,此時焉能預定,你講明其故或者有人醫治得小姐的心病也未可知。”未知悟凡此時,再說出甚麼來,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吮春丸麈戰群尼 遇天姿網圖雙豔
詩曰:
孤舟江上夜吹簫,孽事綿綿從此招,靜院可堪諧月夕,雲房無日不花朝。
縞衣羨殺孀樓女,錦帳遙憐金屋嬌,願把紅絲牽一線,深閨處處析奸刁。
話說花春情極望寒溪跳下,自分殘生不保,不意身體欲著水,身輕如駕霧,似有神助,騰空而起,倏然墜下,睜眼一看,見一道人立在面前,輪巾鶴氅仙骨珊珊。定楮細視,卻就是前日相贈丹藥之道人。花春屈膝跪下,口稱仙師救命,那道人忙扶起道:“貧道知君今日有厄,故特來相救,今已踏破玉籠,何猶若此戰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