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衛兵抬起頭直直地望著林承煕。
“我不會殺自己的弟兄,我的弟兄只會死在戰場上!”林承煕轉身朝河邊走去,一眶熱淚來回打轉,他不想被人看見。斜陽將林承煕踽踽的身影拖得很長。
段劍鋒找到林承煕的時候,林承煕還坐在河邊抽菸,腳底下一圈菸頭散落。
“來根菸。”林承煕望著河水消逝的方向,淡淡煙靄裡綠意蔥蘢。
段劍鋒遞過去一根,自己也點著一根:“咱們扛槍打戰的,掉頭只當風吹帽,老黃只是先走一步,咱倆早晚去陪他,沒啥想不開的。”
“他孃的,你啥時候成政治部的人了?”林承煕半罵半笑,段劍鋒舒坦了,指揮官的情緒會直接影響士氣,老林會罵娘,證明沒啥事了。
“師部命令下來了。”段劍鋒手裡捏著一張紙。
“說啥?”
“讓咱們放棄橋頭陣地,退守良赤道克。”良赤道克是個小村莊,位於坦塔賓村和鄂克春村南面,是通往同古的必經之路。
“橋已經炸了,橋北陣地確實也起不到阻擊的作用。分頭去安排吧,天黑咱就撤。”林承煕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幾發炮彈突然落在河裡,河水裹著氣浪把林承煕和段劍鋒掀翻。
“操他姥姥!回防炮坑!”段劍鋒箍著林承煕趴在一個低窪處,重炮初速快,不像其他炮彈在空中飛行的時候會悠出哨音。
“啥——?你說啥!?”林承煕扯著脖子喊,耳膜嗡嗡作響,也不知道自己音量大小。日軍的後援部隊已經趕上,開始報復性的轟炸。
狠殺鬼子4
兩人東躥西跳地躲進警戒陣地防炮坑,這邊有人上來報告,騎兵團和一連都進了預先構築的防炮坑。林承煕和段劍鋒修築的是封閉式工事,用的木頭全部是橋邊堆積的鐵路枕木,木頭上邊又夯了幾尺厚的粘土,非常紮實。就算是這樣的工事,在鬼子重炮的轟擊下也岌岌可危,一顆顆重磅炸彈落在陣地上,一炸一個大坑,大地發出渾厚的顫音。幾個防炮坑被掀開,裡面計程車兵沒來得及感覺到痛疼,身體已經被撕成了碎片,圍護沙袋羽毛一樣飄向空中。防炮坑在縱橫交錯的交通壕裡作點狀分佈,觀瞄員不時頂著炮火衝到地勢稍高的戰壕上觀察敵情。河面上濃煙滾滾,被鬼子放了煙霧彈,煙霧裡依稀能看見鬼子已經撐到河心的竹排、木筏。
“鬼子還真他孃的愣,全團火力準備!”林承煕放下望遠鏡,抖下頭上的土。鬼子這時候完全不用在國軍有堅固工事的橋頭位置渡河,這邊反正沒橋了,在皮尤河哪一段渡河都比在這容易。
“小鬼子不是傻,是想一口氣吃掉咱。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好的牙口!”段劍鋒一轉身出了防炮坑,去集中迫擊炮。
日軍最後一顆炮彈幾乎貼著滿載士兵的木筏和竹排爆開,鬼子步兵已經快貼上北岸。鬼子的轟炸剛停,十幾個炮手扛著迫擊炮衝出了防炮坑。迫擊炮在陣地上一字排開,一發發炮彈划著曲線罩向河面上的鬼子,靠河岸一側的封閉式工事裡也噴出了密集的彈雨。河面上頓時血肉橫飛,鬼子草垛子一樣栽進水裡,水面上暈起大片大片的紅色。日軍並沒有退縮,一片片筏子撞開河面上的屍體繼續往前衝。
嶽崑崙已經明顯感覺到子彈不夠用,才一會兒工夫,四個彈夾只剩了一個。
“小鬼子!來吧——!”邊上在不停射擊的周簡瘋狂地嘶吼,燻得焦黑的臉上神情猙獰,他為曾經的膽怯羞愧,憤怒和仇恨在他心底爆開。
嶽崑崙正想問另一邊的弟兄要彈夾,南面天空的雲層裡,傳來一陣沉悶的馬達聲。
“是鬼子的飛機——!”一個老兵發出怪異的嘶喊聲。
六架零式戰鬥機排著戰鬥隊形從雲層裡衝出,依次俯衝地撲向橋北陣地。馬達聲瞬間就逼到耳邊,嶽崑崙幾乎能看見玻璃罩後頭飛行員的冷笑,機翼兩側的機關炮噴出火焰,兩條彈道利刃一樣犁過迫擊炮陣地,迫擊炮和炮手被切成了幾段,鋼鐵混著斷肢內臟四處飛濺,暴露在火力下的迫擊炮陣地上一片淒厲的哀嚎聲。
段劍鋒紅了眼,扶著挺馬克沁重機槍衝空中的飛機來回掃射,彈道甩著曲線在飛機腹部濺出一溜火花。零式戰鬥機的機腹和油箱位置都裝了加厚鋼板,不是高射炮、機關炮這類的重型武器,對它的射擊基本不起什麼作用。鬼子飛行員好像知道國軍缺乏有效的制空武器,飛機幾乎是貼著陣地瘋狂掃射,迫擊炮陣地和部分重機槍火力點被摧毀。南岸的日軍趁國軍火力被壓制,更是瘋狂強渡,可國軍計程車兵沒有一個往後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