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喃出這兩個字,男孩脊背發冷,莫名渾身一顫。
緊接著,陳聲竟死死咬緊牙關,抱住自己的腦袋:“時間是……”
大腦裡,正傳來難以忍受的悶痛。
自從穿過小巷、來到這片昏暗詭譎的破敗空間後,某些被他遺忘的記憶就若隱若現,彷彿將要突破某種禁錮。
他一直臉色發白,並非因為恐懼,而是源自一段段模糊的記憶。
鎮子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不要勉強。”
白霜行皺眉:“如果實在想不起來,我們把這個問題擱置就好。”
陳聲沉默片刻,忽地,搖了搖頭。
“時間是,”他啞聲說,“媽媽說帶我參加一場婚禮……就在那天附近。”
陳聲用力吸氣,在紛亂的記憶裡,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最開始,爸爸媽媽從各種書裡找來故事,把它們搬運在《幻想集》上;自從那場婚禮之後,他們就、就開始自己寫故事了。”
白霜行頷首。
這樣一來,她的猜想就能被印證大半。
“你還好嗎?”
她摸摸陳聲腦袋,動作輕柔:“頭很疼?”
男孩應了聲“嗯”。
他語氣失落:“我想到一些記憶,但是看不清楚。”
“越靠近暗河,記憶就越清晰。”
季風臨問:“是這樣嗎?”
陳聲點頭。
白霜行還想再問些什麼,忽地,耳邊拂過一縷輕盈微風。
“小心。”
居然是那道陌生的溫柔女音。
對方來去匆匆,沒有多說廢話,只留給她言簡意賅的四個字:
“它們來了。”
……它們?
心下一動,白霜行驀地抬頭,環顧四周:“噓,別出聲。”
——正如那道聲音所說,他們身後很遠的拐角,正浮起一道幽幽的影子。
緊隨其後,是連綿不盡的更多人影。
沈嬋循著她的動作看去,身體驟然緊繃。
從進入遊戲到現在,最讓她害怕的,就是那些來路不明的人形黑影。
而且……回想起上一次遇見,連街邊的小孩鬼魂都對它們又懼又怕。
這是連厲鬼都不敢招惹的怪物。
人影出現得悄無聲息,萬幸,還沒有發現房屋陰影下的他們。
街邊處處都不安全,沈嬋抬眼,恰好望見一扇虛掩著的大門。
幾人沒猶豫,閃身進入其中。
這是一間古樸簡陋的屋子,內裡非常凌亂。
桌椅四散,有瓷杯摔落在地,碎裂成大小不一的好幾塊。
就像經歷過一場爭鬥似的。
不合時宜地,白霜行想到許婉知的家。
捉迷藏遊戲結束後,季風臨曾開啟過她家大門,房屋中同樣一片狼藉。
她來不及多想,瞟過窗戶,望見一片竄動的暗色。
那些人影,正在靠近。
他們小心翼翼藏在視覺死角,當人影經過時,又一次聽見含糊不清、唸咒一樣的呢喃低語。
白霜行屏住呼吸努力分辨,可惜,那並不屬於她所知的任何一種語言。
當人影齊齊而過,即便隔著一扇窗戶,她還是發自內心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恐懼。
即便知道自己不會被發現,即便明白它們很快就會離開,心中卻不受控制地浮起一個念頭:
會被它們殺掉。
這應該是白夜強加給他們的感受,白霜行理智很清晰,默不作聲,看著它們漸漸走遠。
“好了。”
沈嬋鬆了口氣:“我們——”
她話沒說完,忽地,被文楚楚一把拽住右手,用力往前方一拉。
沈嬋一懵,下意識回頭,看向自己站立過的地方。
然後大腦嗡地一響:“嘶!”
房中光線晦暗,牆面罩下黑黢黢的倒影。
在她剛剛所在的位置……
地面竟融化成一灘猩紅血肉,如同一張大開的嘴,露出幾顆尖利白牙!
“這什麼?!”
文楚楚猝然扭頭,環顧房內,只見牆面上的白色瞬息褪去,變成人臉一樣的肉色;一團團血肉好似蠕動的蟲,盤踞在房間裡的各個角落。
而在天花板上,牆面翻湧摺疊,倏地一動,再展開,赫然現出一隻巨大的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