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頭顱同時發出嘶嚎,褪去平日裡的溫藹乖順,終於顯露出上古巨獸獨有的殺戮姿態。
獠牙撕碎塊塊血肉,腥血飛濺,風激電駭,然而它畢竟受了傷,不可避免地,被一條觸鬚貫穿尾端。
太多了。
白霜行被劃破數道傷口,不深,但都滲了血。邪神的汙染浸入血口,帶來鑽心透骨的疼。
她手裡拿著修羅刀,儘可能地斬斷所有長鬚,可它們太多太密,很難全部根除。
只差一點……就能觸碰到祂的眼睛了。
身體被接連破壞,邪神不時溢位沙啞嘶嚎,赤紅的巨眼血絲暴起。
祂在發怒。
這個一次次砸毀祂神像、摧滅白夜的人類……
怎麼敢妄想殺了祂?
圍剿的長鬚驟然合攏,聚出圍殺之勢。
九頭蛇已是血跡斑斑,傾力咬斷前方的圍追堵截,卻也明白,很快會有新的觸鬚填補缺口。
沒完沒了。
它不由皺眉,忽地,聽見白霜行低聲道:“趁現在,把我甩向前。”
她的語氣篤定決絕:“快!”
此刻,正前方的確空出了一道裂口,能供她穿行。
可她距離邪神還有一段距離,更何況,周圍還有那麼多觸鬚。
它有些遲疑,聽身後的人類壓沉嗓音:“相信我,沒事的。”
九頭蛇扭頭,與她一瞬對視。
再無猶豫,黑蛇以長尾將她裹住,朝著裂口的位置遽然鬆開——
就是現在!
腦海之中,沉澱千年的記憶由此復甦,白霜行屏住呼吸,渾身緊繃。
全因這些人類的記憶,她明白了怎樣才能更好地躲閃、遊走、以及利用地形地勢,為自己謀劃出一條最佳生路。
當記憶深深刻入腦中,身體對它們的執行,變成了下意識的本能。
眼見即將下落,白霜行眼疾手快伸出右臂,死死握緊距離最近的那條觸鬚!
沒料到會被她當作跳板,長鬚怔忪一剎,向下猛刺。
身下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失重感讓她隱有迷眩,手心裡全是冷汗。
白霜行眯眼,沒留給它做出反應的時間。
然後是——
看準又一處安全的空隙,白霜行深吸口氣,筆直朝著眼珠所在的方位,毫不猶豫縱身前躍!
腥風險險擦過她側臉,撕裂一條猙獰血痕。
在她手中,修羅妖刀迸射出冷冽暗光,感受到許久未見的強大對手,興奮得嗡嗡作響。
血珠飛散,落在她被風撩起的髮間,髮絲逶迤如流,一雙黢黑漂亮的眼睛裡,浮起晦暗笑意。
為了阻擋九頭蛇,幾乎所有殘餘的觸鬚,都集中在它身邊。
也就是說,當白霜行出其不意一躍而起,來到邪神近前……
這裡,不會有太多防備。
她猜對了。
驚變來得猝不及防,觸鬚來不及回收,她與邪神之間,儼然是一條暢通無阻的通途。
碩大的巨眼猝然睜圓,頭一次,白霜行看見祂表露出如此明顯的恐懼。
她輕輕勾起嘴角,逆風揚刀。
汙染驀地加劇。
如同祂的垂死掙扎,眼前所見的萬事萬物霍然罩上一層血色。
地面上人影碎裂,淪為血肉模糊的零碎塊狀物體,鬆軟糜爛,暈出滿目暗紅。
祂的身形迅速遠去,所見所感都在扭曲變形,即便是穹頂之上的烏雲也逃不開異化的命運,融作團團腐爛的肉色組織,零落四散。
白霜行微微垂眼,無聲笑開。
她的殺意銳不可當,手中長刀漫出凜冽寒光。
修羅刀中怨氣洶湧,由光明神展開的領域長伴於她左右,在極暗與極明的交界點,白霜行是一切的中心。
她記得那隻眼睛的位置。
因此不會遲疑。
心口迸裂出滾燙的粲然亮光,神塵之力彙集於此,映亮她沉凝的眸。
那塊小小的石頭裡,世間百態被逐一折射倒映,男男女女,喜怒哀樂,光怪陸離。
——數米之外的地面上,洶洶業火氣湧如山,燒灼千百厲鬼,掀起燎原之勢。
修羅渾身無力癱倒一邊,遙遙凝望她手中削鐵如泥的鋒利長刀,輕哼淡笑:“攜吾妖刀,可斬閻羅。”
光明神女瞧他一眼,看向鋪天蓋地、為白霜行阻隔大半汙染的神明領域,目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