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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慘。他妥協了,投降了,背叛了。他是叛徒。他不僅僅在個人的生活作風上陷入了泥淖,他還背叛了集體、信任與公有制。可恥啊,可恥。五個月之後,姜好花不來了。但是,損失是慘重的,代價是巨大的。總共是一百四十六個鴨蛋。這就是說,顧先生投降了一百四十六次,背叛了一百四十六次,而墮落,卻是一百四十七次。死有餘辜,死有餘辜!顧先生想到過死,可是,對顧先生來說,這個時候的死亡是可恥的。如果現在死了,誰來贖罪?洗刷靈魂的工作將交付給誰?他在墮落。這墮落是清醒的,因而是雙重的墮落。如果用死亡去逃避這種清醒的墮落,則是三重的墮落!洗刷的途徑只有一個,那就是閱讀,閱讀馬、恩、列、斯、毛。光閱讀是不夠的,要背誦。

端方和三丫剛剛開了一個頭,還睡了,可總共也就是兩天。兩天之後,三丫不見了。三丫像秋後的螞蚱一樣,在王家莊的大地上徹底地消失了。你就是變成蜘蛛,趴在地上,也找不到她的蹤影。“我喜歡三丫麼?”端方這樣問過自己,端方不知道。端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太傷腦筋。但端方的身子要她。他要睡她。想來這就是喜歡了。然而,又睡不到。這一來急人了,端方宛如一隻無頭的蒼蠅,到處飛,卻再也找不到那只有縫的雞蛋。

端方就想找一個人聊聊,好好聊聊。鬼使神差,端方來到了河東。他來到了小茅棚的前面。顧先生卻還沒有回來。還好,顧先生小茅棚上的鎖已經壞了,只是一個假相,端方一拽就拽下來了。那就坐下來,慢慢地等著吧。茅棚相當矮小,沒有窗戶,所以暗得很,悶熱得很,卻格外地整潔。每一樣東西都有它固定的位置,既有為上一次家務做總結的痕跡,又有為下一次家務做等待和做預備的跡象。讓端方感到驚奇的還是那些鴨蛋,它們被顧先生碼得十分地規整,大頭向下,小頭向上,橫平豎直,彷彿照片上我人民解放軍的儀仗隊,有了肅穆和森嚴的氣象。僅僅從這麼一個小小的細節就可以看出來,顧先生對集體的鴨蛋懷有多麼深厚的情感。當然,最顯眼的還是顧先生的書,都是革命領袖的著作。端方拿起來,翻了幾頁,又放下了。

顧先生再也沒有想到端方會在家裡等他。家裡來客人了。雖然都在王家莊,對顧先生來說,差不多是天外來客,是越過了千山萬水的艱難跋涉才過來的。顧先生很高興。但同時又有些疑慮。好好的,端方為什麼要到我這兒來呢?邏輯上缺少最起碼的依據。他來幹什麼呢?顧先生小心了。當然了,高興還是主要的,顧先生就笑。不過顧先生的笑容有些特別,來得快,去得也快,來去匆匆的,呈現出愚魯、荒蠻和控制不住的跡象。想來還是孤獨得太久了,心情和表情一時半會兒還對不上號。顧先生就這麼一抽一抽地笑著,心裡面卻透亮,什麼也不說。

端方突然覺得自己今天真的冒失了,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怎麼想起來來找顧先生的呢?顧先生高興歸高興,就是不說話。即使說了,也就是幾個字。連不成句子。端方一門心思都在三丫身上,就想和顧先生聊聊三丫,怎樣開口呢?難了。他不說話,自己也不好說什麼了。兩個人就這麼坐著,憋著。憋了半天,端方冷不丁說:“顧先生,你談過戀愛吧?”顧先生愣了一下,突然就有了風雲突變的驚覺。他盯著端方,兩隻眼睛裡是那種和他的神情不相配套的機警。他開始擔心端方是姜好花派過來的了。好半天,顧先生囁囁嚅嚅地說:“一百四十六。”完全是驢頭不對馬嘴了。

“什麼一百四十六?”

顧先生再一次不吭聲了。這一次的時間特別地長。最終,顧先生站了起來,抬起頭,揚起了眉毛,說:“在這裡外在性不應當作為自己表現著的並且對光明、對感性的人類洞開了的感性世界來了解,這個外在性在這裡應當採取其丟擲或脫讓的意思,即不應當存在的一個錯誤、一個缺陷底意思。因為真實者永遠仍是這理念。自然只不過是理念底另樣存在底形式。並且因為抽象的思維是本質,所以,凡對思維是外在的,那麼,按它的本質來說,是一個僅僅外在的東西。同時這位抽象的思維者承認可感性是自然底本質,和在自己裡面紡織著的思維相對立的外在性。但同時他把這個對立說成這樣,就是說,自然底外在性是自然和思維底對立,是自然底缺陷,就是說,只要自然自己和抽象區別著,它就是一個有缺陷底事物。一個不僅對我、在我的眼睛裡有缺陷的、一個自己本身有缺陷的事物,在自己外面有著它所缺乏的東西。這就是說,它的本質是一個和它本身不同的東西。所以自然對抽象的思維者必須因此揚棄它自己本身,因為自然已經被思維設定為一個按潛能說來是被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