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就像一張紙,被風吹著,左搖右擺。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當它墜落地面的時候,剛好在我身旁。
那是一片粉紅色的東西,說不清是什麼,我鬼使神差一般,走過去把它撿起來。
隱約的,從上面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這讓我鼻子忍不住發酸。那東西上,似乎還殘留著溫度。
都說蛇是冷血動物,但蛟爺已經不是蛇了,想起它的時候,我心裡只有暖意。
老道走過來看了看,說:這是它褪下的皮,不過這麼久才褪下第一塊,看來它的外殼堅固程度,超乎想像。
嗯?我心裡一顫,連忙想問個仔細。
老道士說:蟒蛇化蛟,不過是增加身體堅硬程度,讓血脈更靠近神龍。有極少數,會在化蛟時便可翻江倒海,那是難得一見的異類。而化龍之時,便要捨棄一切舊的事物,激發血脈的潛力,讓自己融血骨而化形,成為真正能翱翔天際的神龍。到那時,呼風喚雨不過其遊玩的興致所使。
它如今呈化龍之象,卻在即將登天時才剛褪下第一塊皮,想要成功,看來並不容易。老道士最後總結性的說了這一句。
你是說,它有可能會失敗?我詫異的問。
沒錯。老道士點頭:再好的玉,想美的極致,也需要雕琢。工匠的力量大了,玉狀會走形。工匠的力量小了,就無法雕刻出完美的線條。雷霆就如同工匠,為它這塊璞玉進行最終的洗禮。但如今看來,難!
我低頭看著手中粉紅色的皮,恍然中有些失望,又有些欣喜。
矛盾的心情,是每一個人都擁有的情緒。因為我們大多數時候,都分不清真正想要什麼。
我們能幫它嗎?我問。
不能。老道士很肯定的說:化龍靠的是天,成功與否在於天意。你看那天上,行走的雷霆很常見,但那代表了天威。我們都不是仙,不是神,怎麼能去幫它。更何況,沒人知道該怎麼做。古時的神龍,多為天生,蟒蛇後天遇到機緣而化形的例子很少。像它這種,更是獨此一家。我們貿貿然,不但無從下手,還可能會對它產生難以估量的傷害。
老道的話,讓我更加沉默。我當然知道他說的對,但在我問出能不能幫的時候,心裡就有了真正的決定。無論如何,我都要讓蛟爺化龍。哪怕以後再也看不到它,我也不想讓自己再愧疚了。
小男孩天生在旁邊悶悶不樂,不時抬頭看著天,一臉的饞鬼像。我怕他會搞出什麼古怪名堂,便直接扭著送進小美女的房間。
看好他,不要讓他出來!我一臉嚴肅的叮囑著。
小美女看著我,點點頭,把天生摟在懷裡。
當我轉身出了門之後,天空忽然有一道閃電像貫穿天際的利刃,把整片雷雲劃成了兩半。
這雷聲大的離譜,連山都被震動了。我扶著門柱,眼見天上飄飄灑灑,落下幾片東西。
待那東西落下後撿起來看,還是與之前一模一樣的皮。
我遮住腦門,抬頭看天,心裡念著:雷再大點吧,再大點吧,讓它化龍吧!
八索的道法精髓在於,以意志行使天意。也不知是不是我執著的想法產生了作用,雷聲一次比一次大,咔嚓聲響徹天地,逐漸連成了一體。
一塊又一塊粉紅色的皮從空中落下,每一塊都不超過巴掌大小,仔細翻看還能發現,皮下有不多的血肉留存。我心裡一陣顫,難道每一塊皮都是被雷電硬生生撕下來的嗎?這得多大的痛苦!
什麼化形,根本就是活生生的剝皮!
想象一下自己身上的面板連著血肉,卻被人硬撕下來。一塊一塊,一次一次,這要怎麼忍受?
以蛟爺那嬌嫩的身子,怎麼能受的了?化龍對它來說,到底是好是壞?
我忽然間想到,雖然蟒蛇得了機緣可以化蛟,甚至成龍。可是,它們究竟想不想化蛟成龍呢?是不是想要離開自己居住多年的地方呢?是不是想要捨棄自己的身體,變成另一個完全陌生的東西呢?
沒人知道,所有人只知道,力量達到,你就自然而然要去了。
而如果你不成功,一切都會被抹去。從前得到的力量,在那時就像令你喪命的前奏。
這就是天意嗎?
為什麼我忽然覺得它有些殘暴,像一個完全不考慮他人感受的暴君。他認為你要做什麼,你就必須要去做什麼。他覺得你不需要做什麼,你付出再多的努力,也終無法成功。
這就是天意?
如果這就是天意的話,人的意志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