潢貴胄。
“你還未走?”他猝然停步,啞聲詢問,急如擂鼓的心跳慢慢恢復正常。
有姝點頭,垂眸去看他被茶水打溼一片的衣襬,便是極力掩飾,亦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絲關切。
心焦如焚的九皇子頓時像喝了瓊漿玉…液,滿口甜膩膩的滋味兒,還忍不住咂摸一下嘴唇,緩緩笑開了。這個笑容極其短暫,待近侍追出來時,他又變得高深莫測、陰晴不定。
“殿下,咱們還是立刻回宮給太醫看看吧?若是燙起水泡可就麻煩了!”近侍已快急哭了,恨不得給主子跪下。
“無礙。”九皇子不以為意地拍打衣襬。
“那捲起褲腿讓臣等看一眼也好。”趙玉松十分謹慎,薛望京也跟著附和。
有姝被眾人擠開,不得不退到樓梯口。他想了想,覺得今兒是無法完成爹孃佈置的任務了。主子這輩子過得十分風光,身邊不缺僕從,更不乏諂媚討好之人,而自己有陰陽眼的事已從臨安府傳入上京,必然成為他的忌諱。
罷了,回去與爹孃解釋清楚,他們會體諒的。去不成揚州,也可以去蘇州,大不了去蜀州、貴州,遠是遠了點,險也險了些,但東西同樣好吃。
思及此,有姝捏著糖葫蘆兀自下樓,剛走到半路就聽後面有人氣急敗壞地喊道,“趙有姝,本王有準許你離開嗎?不告而別,這是哪家的禮數?”
九皇子並不想對少年如此苛刻,但若是不這樣做,他如何留得住他?若他果真似趙玉鬆口中描述得那般諂媚,見了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往上粘,恨不能讓自己揣回宮去,那倒好了!但他偏偏不是,他眸光清澈而又透亮,全無半點鬼祟心思,他也不囂張狂妄,反倒膽小的很,被自己一句話就問得差點掉出淚來,那模樣可憐至極,更叫他心疼。
他像個陶瓷娃娃,教他恨不能捧在手心,卻又似抹了油,一個握不牢就掉落在地上摔碎。九皇子才見他一面,卻像認識了幾百年,對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那樣熟悉,熟悉到閉上雙眼都能把他的每一根頭髮絲兒描繪出來。
九皇子從出生開始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首次體會到何謂留不住、求不得、看不膩,卻又不敢碰的滋味兒。
他想要有姝,竟不知該如何才能將他得到,眼見他欲離開,卻唯有惡聲惡氣才能將他喚回來。有姝膽子小,可能會被嚇住,但他已顧不得了。待兩人慢慢熟悉,緩緩相知,他會好好待他,叫他明白他也有柔腸百結、深情萬千,只要他想,他就能給。
這感情來得如此濃烈而又猝不及防,卻奇蹟般地沒讓九皇子感到半點遲疑或糾結苦痛。他從小就知道,想要什麼必須去爭去搶,否則唯餘空夢一場。
若是遲疑間令有姝成為他的一場空夢,那可怕的後果他想也不敢去想。
有姝果然站定,擰著眉頭回望,“那我現在與您告辭,可以嗎?”
“不可以。”九皇子勉力平復心中的焦躁,招手道,“過來,扶本王去醫館查驗傷勢。”
“不回宮看太醫嗎?”有姝小聲質疑。街上的醫館哪裡比得上太醫院?更何況主子這輩子地位顯赫,無人敢得罪,自然也無人暗施毒手。
兩人你問我答,態度十分熟稔,且九皇子看似霸道□□,實則眉眼間隱隱流露出親暱溫和之態,這是極其罕見的,甚至可以說平生僅見。與他不怎麼熟悉的幾人尚未覺察,近侍、趙玉松、薛望京,心中卻拍過一陣又一陣驚濤駭浪。
這是看對眼兒了?能叫九殿下看對眼兒,必然是夏啟朝頭一個!薛望京感慨萬千,趙玉松卻恨之慾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攀附上九皇子的好處,他隨意抬抬手就能捧你上天,彈彈指卻又可以將你打落深淵。
趙家二房正是靠趙玉松與九皇子的關係才逐漸在京中站穩腳跟且蒸蒸日上,若換成有姝得了九皇子青眼,二房現有的一切早晚都是大房的。不,不能讓那種情況發生!
當趙玉松陷入焦慮時,有姝已無可奈何地扶住九皇子,一步一步挪下樓。方才還健步如飛的九皇子,現在像斷了腿的傷殘,整個人趴在少年肩頭,做出疼痛難忍的表情。有姝矮了他整整一個頭,將人搬到醫館時已汗流浹背,左手卻還死死捏著那串糖葫蘆,不捨放開。
九皇子暗覺好笑,卻將此事記在心中,打算回去後讓御廚仔細研究糖葫蘆的做法,各種果子各種糖漿均試一遍,好拿出來引逗這貪吃的小子。
有姝忙不迭舔掉快融化的麥芽糖,並不知道有人正盯著自己粉紅的舌尖,目中冒火。
第46章 畫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