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臨洮府府城之中,還有多少兵馬、多少百姓!”
大帳之中,三人相對而坐,雖然吃食不算精美,可大碗的美酒、大塊的肉食卻是並不缺少。待酒過三巡之後,沈堂便是開口相問。
紇石烈志寧將一盞酒盡皆喝光了,而後方才緩緩說道,“他們還有三萬多兵馬,至於百姓……”
說到這裡,他輕嘆一聲,這才悠悠說道,“最多也就不足十萬眾,城中的老弱病殘,基本上早就熬不下去了,他們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匯聚了不少糧草,就連西北路招討司中的糧草也盡皆被他們帶走,可是終歸不能長久。”
“自從被我們圍城之後,他們就再沒有了糧草補充……”
提到這個問題,幾人不由得盡皆沉默下來,戰爭從來不是仁善之地。恰恰相反,世間最為殘酷的便是戰爭,所謂的人性、善惡、是非,在戰爭面前一文不值。只不過,身處這個時代,哪怕他們也盡皆是位高權重之人,也沒辦法徹底改變這一點。
“有沒有辦法兵不血刃解決臨洮府?”沈堂問道。
“這持續了一年多的大戰,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不管是對方還是我們,死的人以十數萬眾,繼續打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若是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可是,現在那移剌窩斡恐怕也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條,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怎麼可能會放棄?哪怕是死,他也會拖著城中的十幾
萬人一同去死。”
徒單克寧拍了拍沈堂的肩膀說道,“都說慈不掌兵,你也是歷經多次大戰,見慣了生死的大統帥,怎麼突然心思手軟起來了?”
沈堂搖了搖頭並未多說,只是有些沉悶的灌了一口酒。
他當然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到現在位置,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至少有幾十萬之眾,那一場大戰不是用人命堆起來的?
而之所以讓他最近心緒有所波動,卻是前兩日所收到的一封信箋,而這信箋,卻是來自於嚴蕊的。
實際上在嚴蕊與香菱等人告別離開大名府之後,完顏玥就讓人快馬給沈堂送來了訊息。
而對於嚴蕊的離開,沈堂並不意外,或者說,這幾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嚴蕊並非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她有學識、有思想更有著自己的追求和渴望。或者說,這本就是她的命運,當初與沈堂相遇,對於嚴蕊來說是一件好事,這讓她從自己原本的命運之中掙脫出來,踏上了一個新的軌跡。
可是,對於有些人來說,這並不是所想要的生活。儘管,她自己也明白,如果選擇另一條路必定是艱辛無比,可這對於有些人來說,卻並不難做出選擇。
而在嚴蕊的來信之中沈堂知道,嚴蕊從大名府離開,一路南行,先一路走過了河南、山東諸地,而後又抵達了臨安,並且在來信的時候,嚴蕊竟是去了山陰縣。
在來信中,嚴蕊對沈堂訴說
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有時候,在面對面無法說出的話,在信箋中反而更容易表達出來。也許,這飄搖的距離本就可以給人更大的勇氣和信心。
就像是鴕鳥,簡單的一層沙子,就可以遮蔽所有它所認為的危險一樣。
遠在數千裡之外的沈堂,與離開了沈府的嚴蕊,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並沒有什麼變化,可對於嚴蕊來說,這種變化是突兀而又自然的。
她可以儘可能忽略了沈堂的身份,以及彼此之間地位的差距,將他當成一個老友甚至是當成一個知己一般去傾訴。
在信箋之中,她寫了所見百姓的幸福或悲苦,見識到了官吏的好與壞,見識到了這個世界上的光明與黑暗。
碧梧初墜,桂香才吐,池上水花初謝。穿針人在合歡樓,正月露玉盤高瀉。
蛛忙鵲懶,耕慵織倦,空做古今佳話。人間剛到隔年期,怕天上方才隔夜。
這是嚴蕊的來信中所寫的一首詩詞,也許是對沈堂的一種解釋,亦或者是一種對於自己命運的感慨,不過也說明了她離開的緣由和因果。
整個篇幅的信箋,平鋪直敘,就像是對著一個老友訴說著自己的見聞一般,沒有什麼顧慮也沒有什麼拘謹,我說、你聽,甚至不期待有任何回應,這也許便是最好的相處方式之一。
而沈堂看完了信箋之後,回信中只寫了一首詩詞。
夜恰合歡天氣,紅白一窗桃李。情味至今猶,不見故人
詞寄,悲矣!悲矣!畫一個圈兒替。
另外,將自己忠武侯的印信也直接寄給了嚴蕊!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