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的……”
“都,都流了這麼多血,還說不礙的?”
盧嘉說著,想上前架起秦敖,砍手直挺挺地擋在秦敖面前,盧嘉輕輕推了他一下,“砍手?”
砍手只是呆呆地望著李克江的屍體,沒有動。
“砍手,讓我過去!”
猛然間,砍手爆發似的用力推了盧嘉一把,吼道,“我老大已經死了,而你的老大卻活得好好的。”他從胸口發出這樣的悶吼,咬牙切齒。
我一怔。我知道,砍手與秦敖,素有不睦,卻難料,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這說得什麼話?”盧嘉轉過身,不再看他,攙過秦敖,“不可理喻!你老大是漢奸,你朝別人吼什麼……”
還沒等盧嘉的話說完,還沒等眼睛通紅的砍手對盧嘉的話作出更激烈的反應,秦敖使出全身僅剩的力氣,反手狠狠地甩了盧嘉一個巴掌。
盧嘉,國民黨最高情報機關長官盧躬庶盧老將軍獨子,將門之後,也不少一些少爺秉性,做事不羈,口不擇言,卻一直是近乎執迷地崇拜著秦敖。在我的印象裡,這是秦敖第一次對他動手。
盧嘉不敢置信地看著秦敖;砍手也轉過頭,有些驚訝地看著秦敖。
他抬起手,微微發抖,指著李克江的屍體,氣息微弱語調卻很堅定,“這不僅是他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
秦敖用力過度,傷口一下子裂開了,已經殷紅的衣服又添了一層淋漓。
盧嘉咬著嘴唇,“頭兒,先……別想這個了,我揹你回去,咱們先治傷。”盧嘉說著,背起秦敖來就走。
砍手漸漸平靜下來,靜靜地看著秦敖的背影,看著擔架上的李大哥。
我不明白,派去逮捕李克江的都是黑室一流特工,竟沒有力量能留他一個活口嗎?
“是誰、開的槍?”我問貢永庚,一字一頓。
“是……秦組長。李克江要舉槍射殺陸涯和扈渝雯,埋伏在暗處的秦組長,便開了槍……”
竟然是他……
埋伏在暗處的秦敖?
往士廳。
“喟嘆英雄早夭千古流芳”“謾罵奸佞終亡萬年遺臭”,兩條輔赫然相對。
靈堂正中,掛著包括唐大銘在內的黑室犧牲的兄弟們的遺像;下面是,寫著“叛徒無恥”的被戳的千瘡百孔的李克江的遺像。
李大哥,你死了,我不怕,我知道,以大哥的性子,遲早要搭上這條性命的;對每個軍人而言,隨時隨處,都可以去死;可我不明白,你竟會是這種死法,你死後,竟會被人掛在這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26 遺物
砍手來找我和梅老闆,想把李大哥的遺物送回他鄉下老家。
梅老闆放下手裡的活兒,看著砍手,“砍手,坐吧……李克江的事兒,一時半會兒你很難接受——我很理解,不過事實已經這樣了,你也得明白,漢奸是我們最痛恨……”
沒等梅老闆說完,砍手搶過他的話,“正是因為事實已經這樣了,我才……”砍手努力壓下自己的怒火——已經幾次了,這樣地欲言又止,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算了……”砍手的眼睛慢慢黯然,望著窗外,“李大哥的遺物我一定要去送,李大哥的家人我一定要去看看。”
梅老闆霍地站起來,“什麼李大哥?從他為日本人賣命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你的李大哥,也不再是他爹孃的兒子!”
“他是!他永遠都是!”砍手逼視著梅佑森,我不得不站起來,走到他們之間;砍手如此唐突,我擔心,梅老闆再說下去,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砍手,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出去!”
砍手慢慢轉過身,冷冷看著秦敖,“你說什麼?”
秦敖走近砍手,附耳道,“你放心。”聲音很小很溫和,卻似一字千鈞。
砍手看著秦敖,又看看梅老闆,想了想,走出去。
“你如果也想說這件事,勸你還是別開口了。”梅老闆壓下一口粗氣。
“老闆,我只是來為您道榮升之喜的,砍手就是這個性子,你別介意。”
這話,並不像從他秦敖嘴裡說出來的,梅老闆盯著他看了看,嘆了口氣,“唉,李克江是漢奸,這事兒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豈止砍手不能接受,各方面都很難接受,大家都在看著我們黑室呢,所以說,砍手說的這事兒,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