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從他的下屬,“蒼龍號”和“飛龍號”那個分隊的司令官那裡收到一份電訊:急件。可取辦法為立即投入攻擊機群。
說不定那位把電訊遞給南雲的軍官不敢正眼望他的臉。在世界上任何海軍中,下屬在激戰中拍發這樣的電訊會被看作是侮辱行為;在日本帝國艦隊中,這是自殺性的膽大妄為。這個人山口,被看作除山本以外海軍中最卓越的軍官,他是註定要繼任山本的。他當然明白自己這一行動的嚴重性。他顯然認為,戰役的勝負可能取決在這一剎那,因此拿自己的前程做犧牲也在所不惜。
上了年紀的人是不能被這樣推著上陣的。南雲馬上幹出截然相反的事來:命令把所有的飛機——包括山口手下的飛機——送下去,並指示整個特混艦隊回收飛機。事情就這樣定局了;將作一次全面的協同進攻。
這時,他第一次打破了無線電禁令,報告那個帶著主力艦隊的七條戰列艦和一條航空母艦在三百英里外閒蕩的山本元帥:他正出發去殲滅一支由一條航空母艦、五條巡洋艦和五條驅逐艦所組成的敵方艦隊。從廣島灣出發以來,直到這時,已經過了漫長的十天,這個總司令對他進攻計劃的執行情況始終全不知曉。
因此97型飛機又被推到升降機上;它們又下降到機庫甲板上;換裝武器的工作又開始了。起先是用炸彈來替代魚雷,現在是用魚雷來換下炸彈,而這些飛機始終沒離艦起飛。擴音器裡號叫著旗艦艦橋上播發的訓令,在這些訓令的驅使下,有些日本兵一邊幹著裝彈手的繁重活兒,一邊可能禁不住咕噥著埋怨“上邊那幫白痴”。不過即使這樣,他們一定還是心平氣和的。這些水兵親眼看到美國俯衝轟炸機在空中迸裂,朝海里直掉,燃燒著下墜,象流星般劃出一條線,一批批地被殲。他們看到B-17型轟炸機為了使零式飛機無法對付,膽怯地飛在高空,扔下大炸彈,一點也沒造成損害;還看到不中用的美國魚雷歪歪斜斜地前進,迸裂開來。他們聽到上空傳來從中途島勝利歸來的第一批出擊的飛機的轟隆隆聲音。一場比偷襲珍珠港更輝煌的勝仗就在眼前啦!這些打著赤膊、汗流如注的苦幹著的小夥子,一邊把一千七百磅重的炸彈雜亂無章地卸在甲板上,並且發狂似的安上重磅魚雷,一邊毫無疑問地會這樣想。
一小時不到,四條航空母艦上的人員回收了所有的飛機,給它們再裝上武器,灌滿了燃料,安在飛行甲板的規定位置上,準備起飛。南雲無疑對這出色的成績、對自己那絕不倉卒行事的堅決打算感到滿意,他朝東北方向飛駛,為了擺脫中途島上的轟炸機的騷擾,為了去打擊那條美國航空母艦。
這時太陽昇起已經快四個半小時了。
“企業號”上那些沒有護航的俯衝轟炸機,飛到參謀部導航人員預測會與敵人遭遇的地點,一看四面八方五十英里以內什麼都沒有,只有雲影斑駁的洋麵。他們繼續朝西進發。華倫的油表指標在半滿的標誌下面顫動著。他計算了一下,如果二十分鐘內就折回,他們也許能趕回“企業號”,因為這母艦也在穩步前進,縮短雙方向的距離。但是帶著滿滿的炸彈架回去怎麼行啊!多少年來,他幻想著在實戰中朝一條敵人的航空母艦俯衝,如今眼看快實現啦!從斯普魯恩斯少將直到麥克拉斯基少校那些負責人中,有誰知道自己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嗎?這種冒冒失失的穿過雲端的“輕騎兵的衝鋒”,可不是日本野蠻職業軍人作風的對手埃他能不掉在水裡,再看到“企業號”嗎?
一個龐大的俯衝轟炸機編隊,排成井井有條的梯隊隊形,滿載著炸彈出擊,從空中呼嘯而下,可是沒有目標,只有一片水——這好象真是個又可憐又笨拙的圈套。敵人已經掉到後方和東北方去了。這一點華倫是拿得穩的。布朗寧的參謀部導航人員準是以為日本人會繼續以全速向環礁進逼,但是為了避免捱到中途島來的轟炸機的襲擊,也許也為了打發自己的飛機起飛,他們顯然放慢了速度。他受到不準用無線電通話的限制,怎樣把這一點通知麥克拉斯基呢?此人這時正在前面幾百碼外的上空,駕機率領這批密集的藍色轟炸機。華倫有資格這樣做嗎?再說,這位大隊長到底會不會聽他?
他衝動地把沾有一條條油跡的座艙罩朝後推開。稀薄而凜冽的空氣把懊熱的座艙裡的香菸煙霧和隔宿的機油氣味吹掉了。他呼吸困難,如同在高山頂上一般,但是他不想使用氧氣;溼漉漉的面罩叫人難受,他呢,情願抽菸。燃料用盡的問題並不叫他太擔心。那回轟炸馬爾庫斯島回來,被打壞的發動機停了,只得被迫降落,砰的撞擊在浪花四濺的大浪上,如同在陸地上墜毀一般;可是他和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