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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兩人對刑法機構的無知作個比較罷了。我敢說美國的監獄糟得很。我料想我們的集中營要糟得多。不過——“他用手抹了抹腦門,清了清嗓子。”咱們剛才是從你叔叔的安全問題說起的,那是說,如果他要在義大利呆下去的話。“

“不必談了!”傑斯特羅狠狠地對他侄女皺起眉頭。“娜塔麗,咱們邀請維爾納到這兒來,為了好好招待他吃頓飯。這個問題跟他不相干。伯納德。 貝倫森是個非常精明、老於世故的人,可他也——”

“去他的貝倫森!”娜塔麗大喝一聲,伸出一隻手指對貝克,象是指責似的。“假如德國佔領義大利呢?這點難道不大可能嗎?或者假如墨索里尼決定把所有的猶太人都送到波蘭的猶太區去呢?或者假如哪個法西斯大人物突然決定要住進這幢別墅呢?我意思是說,連想一想冒這種風險都是不可思議的,幼稚可笑的——”

“冒這種風險的是我,只是我一個人,”埃倫。傑斯特羅破口大叫說,說著把酒杯砰地放在桌上,連酒都灑了,“老實說,我對這個都感到膩了。維爾納是咱們的客人。你們母子倆還不全靠他救了才活著?不管怎樣,我從沒說過我不願走埃”傑斯特羅猛一下子乓的推開一扇玻璃窗。一股冷空氣湧進屋裡,一汪藍幽幽的月光射在東方款式的地毯上。他背靠著窗子站著,一隻抖得厲害的手重新拿起了酒杯。“娜塔麗,你我之間一個關鍵性的差別就在於你簡直算不上猶太人。你對咱們猶太人的文化和歷史根本一竅不通,而且你也不感興趣。你居然不動聲色地嫁給一個基督教徒。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猶太人。我是個波蘭猶太人!”這句話,他是驕傲地瞪著眼說的。“我是個專門研究猶太教法典的學者!只要我高興,我明天就可以恢復研究。我的全部著作關鍵就在我這身份上。我的神經末梢是觸角,對反猶主義可敏感呢,我和喬治。桑塔雅納呆在一間房裡五分鐘不到,就看出他也有反猶主義情緒。用不著你來警告我做個猶太人要冒什麼風險!”他衝著貝“克博士說:”你身上一根反猶太的骨頭都沒有。你替一個可惡的政權效勞,至於你應不應該替他們效勞,這是另外一個問題,也是一個非常重大的問題——這一問題你我改天應當討論一下——不過——“

“教授,這問題對我來說,仍然是個很難兩全其美的根本道德問題。”

“我也這樣想。 貴國政府對猶太人的所作所為是不能原諒的。不過真遺憾,這回事追溯起來根子有多深啊!在阿基納斯的《總結》裡就有反猶太人的規定了,這使你們的紐倫堡法律相形之下也變得溫和了。教會至今尚未否定這些規定呢!我們在信基督教的歐洲永遠是陌生人,是局外人,每當多事之秋,我們總是首當其衝,受難最深。在十字軍東征時期,我們臨到了這等事,在鬧瘟疫的年月裡,也碰到了,大凡在戰爭和革命的年頭裡,都碰到了。美國是現代自由人士的綠洲,自然資源豐富,有海洋做它的屏障。我們精明能幹,我們工作賣力,因此我們在美國混得挺好。不過娜塔麗啊,要是你認為我們在美國不會象在德國那樣被當作外人,那太天真的就是你,不是我!如果這場大戰急轉直下,美國打了敗仗,就會比納粹德國更惡劣。路易斯在美國也就不會比在這兒更安全,說不定更不安全呢,因為義大利人至少還喜歡兒童,不太兇狠。這些都是你無法理解的簡單真理,因為你身上的猶太血液太少了。”

“胡扯!完全胡扯!”娜塔麗回擊道,“納粹德國是歷史的畸形怪物。既不是基督教國家,也不是西方國家,甚至也不是歐洲國家。拿它同美國相提並論,竟然假定美國打了敗仗,真是醉後胡言亂語。至於我的猶太血液嘛——”

“什麼?希特勒有什麼畸形的?為什麼德國人企圖主宰世界,就比兩個世紀以前真正主宰了世界的英國人更加壞?或者比目前也在企圖當主宰的我們美國人更加壞?你看這場戰爭究竟為個什麼呢?為了民主嗎?為了自由嗎?亂彈琴!為的是下回輪到誰來坐天下,誰來制定幣值,誰來控制市場,誰來掌握原料,誰來剝削那些未開化大陸的廣大廉價勞動力!”傑斯特羅這回可上勁了,酒後沒遮攔的這張嘴更說個沒完;一點也不含糊其詞,而是象個激怒的教授在課堂講課,聲調幹脆尖銳。“你聽著,我揣摩我們會打勝的。這點我很高興潤為我是個不受清規戒律約束的人道主義者。象希特勒或斯大林那種過激的民族主義往往要扼殺自由思想、藝術和言論。可是娜塔麗,我活到這麼一大把年紀,實在還弄不懂到底是在專制統治下,靠幾條死板的法規,實行恐怖手段迫使大家沉默,光叫大家儘儘本份,人性比較滿足呢,還是在自由政體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