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爾把他們的行李集中在一起,堆在他的汽車裡,把他們很快地送到市區。在市區,他把車慢慢地開過狹窄而悶熱的街道。街上擠滿了各種年齡與各種膚色的亞洲人:有的穿著本地服裝,有的穿著西式服裝,有的顯得養尊處優,肥頭胖耳,有的骨瘦如柴、衣不蔽體。甜滋滋、香噴噴和令人作嘔的氣味一陣陣地吹進車窗。街的兩旁到處是用稀奇古怪的字母寫的色彩鮮豔的商店招牌。
當汽車駛上大路時,景色變了:寬闊的林蔭道、綠色棕櫚樹林立的公園、英文招牌、高大的建築;一個個海 濱景象,一陣陣清新的海風;面孔黝黑、手套雪白的警察在指揮著交通;一座英國海港城市被火辣辣的非英國熱氣烤著,人行道上擠滿了有色人種的臉。魯爾把他們的行李卸在龐大的搖搖欲墜的拉福爾斯旅館裡。然後,他們從蓋有拱形屋頂的鋼筋混凝土碼頭登上一艘海軍汽艇,汽艇把他們送到一。艘系在浮筒上、花裡胡哨地偽裝起來的戰列艦上。帕米拉拉緊了自己薄薄的裙子,由魯爾幫著爬上舷梯。在她後面,塔茨伯利痛苦地粗聲喘著氣。
“哎喲!”她踏上甲板時說。“英國人!我真想知道他們在哪裡呢。”
“每一個重要人物都在這兒了,”魯爾說。
在棕色的遮篷下談笑風生的來賓們站成圈兒在喝雞尾酒,或是排成歡迎行列,一直延伸到陽光照著的前甲板上等待著。男人們穿著自亞麻布衣服或是顏色鮮豔的運動衫,婦女們穿著在微風中飄拂的印花衣服。除了端盤子的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是白種人。四門大炮塗得花花綠綠一塊塊象蛇皮一樣伸出在遮篷外。
“塔茨伯利先生嗎?”在舷梯口一個青年軍官說。
“上將向您致意,先生,請跟我來。”
他們走到行列的最前面。上將的個子小得出乎意外,白制服上佩著包金的肩章。他伸出一隻長滿短毛的小手。“非常高興。很喜歡聽您的廣播。”
他把他們介紹給排在他旁邊的幾個直挺挺的老人。他們裁剪得很漂亮的熱帶軍服露出了長著灰色汗毛的圓滾滾的膝蓋和胳膊肘;他們的軍銜都很高,是新加坡最高階的軍官。轟鳴的飛機打斷了談笑,一批接一批地從海面低飛而來,幾乎是穿過“威爾士親王號”的桅杆,然後飛到海 濱上空。遠處的大炮發出隆隆的響聲。城市的另一邊,一團團白色煙雲升上藍天。塔茨伯利朝上將喊道:“那些就是我們有名的海 岸大炮嗎?”
“正是。是世界上口徑最大的。據我的拖靶船報告,打得非常準。氣勢洶洶地從海上逼近新加坡是不聰明的!”
“我很想參觀那些大炮。”
“可以安排。”
吵鬧的空中表演使他們不得不喊叫著說話。塔茨伯利向天上指指。“這些飛機呢?”
站在上將旁邊的是一個身穿皇家空軍制服的灰白頭髮的高個子,眼角盡是皺紋,朦朧的眼中閃出驕傲的光芒。“佛迪比斯特式魚雷轟炸機和布來漢姆式轟炸機領隊。戰鬥機是美國的水牛式。 比不上我們的噴火式,可是也很好,比日本人現有的好。”
“您怎麼知道的,長官?”
“哎呀,日本飛機在中國被擊落過,你知道。”灰白的眉毛狡黠地拱了起來。“我們有介紹他們的書。確切地說,是第二流的。”
魯爾和帕米拉站在欄杆那邊一群笑容滿面的英國人當中,看著飛機。他從一箇中國侍者遞過來的盤子中挑了兩杯酒。“上帝,帕姆,你父親跟高階軍官打交道確實有辦法呢。那個在跟他講話的是布魯克。波帕姆空軍上將,整個戰區的指揮官,遠東總司令。他們象老同學一樣在談話呢。”
“人人都想得到報刊廣播的好評。”
“不錯。而且他們知道他掌握受人歡迎的風格,是嗎?通篇語氣尖刻、清醒,到最後乾脆變成拉迪亞德。吉卜林的口吻,每一回都這樣。為了上帝和帝國,嗯?帕姆?”
“那有什麼不對嗎?”
“這可是好極啦。完全是背叛未來。可他既然相信這一套,當然不會在乎。”
飛機在遠處越來越校帕米拉喝了一小口酒,順著巨大的甲板從船頭看到船尾。“要知道,菲爾,丘吉爾乘這艘船到紐芬蘭去的時候,亨利上校曾上船訪問過。現在我們在馬來亞海 邊這艘船的甲板上漫步,而他則正在夏威夷指揮著和這一樣的龐然大物。真象夢境一樣。”
“你還常想到你的美國上校嗎?”
“這就是我上這兒來的原因。珍珠港是我的目的地。韜基知道這一點。”
魯爾扮了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