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希特勒和他的少數心腹說來,把歐洲的猶太人斬盡殺絕——並且在德國開疆拓土後,把全世界的猶太人斬盡殺絕——這個目標始終是無庸置疑的。它具體表現在戰爭初期的行動和檔案之中。但是從文字上我們很難找出多少痕跡,希特勒顯然始終沒簽署過什麼東西,不過由他下達的、將他在《我的奮鬥》中的威脅付諸實行的那項命令卻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德國以外世界上的種種舊觀念,卻造成了困難:慈悲阿正義阿人人有生存和獲得安全保障的權利阿屠殺婦孺的暴行啊,以及諸如此類的看法。但是對於國家社會黨人說來,戰爭的性質就是屠殺。德國的婦女兒童正在轟炸下死亡,而敵人的定義是要由政府去決定的。猶太人是德國最大的敵人,這一條是國家社會主義政策的核心。 阿道夫。希特勒在柏林的地堡中把自己打得腦漿造裂之前,寫下了他的遺囑。在遺囑裡,他吹噓自己對猶太人的“人道的”屠殺——他用的正是這個詞——並月。還鼓動戰敗的德國人繼續對他們進行殺戮。
至於在這場大屠殺期間矇在鼓裡的外界所表現的種種軟心腸的偏見,國家社會主義黨人的主要對策是欺騙。戰爭時期的保密使得對實際屠殺進行掩蓋有了可能。沒有一個記者曾經跟著特別行動隊旅行過,也沒有一個進入過奧斯威辛。問題是:第一,要制止有關屠殺的不斷增多的洩密和流言;第二,要銷燬一切證據。 保羅。布洛貝爾的焚屍隊和待榮津的猶太樂園,就是這場大騙局裡相輔相成的兩個方面。特萊西恩施塔特可以說明根本不存在什麼屠殺。焚屍隊則可以把屠殺實際存在的一切證據銷燬掉。
今天,要想永遠掩蓋起對千百萬人的屠殺,這種想法似乎是荒唐透頂的。但在當時,整個德國民族的精力和創造才能都在希特勒的支配之下。德國人還在為他建立許多其他驚人的、狂妄的“功績”。
這場騙局裡最最成功的部分,是針對猶太人本身進行的。在進行這場大屠殺的整整四年中,他們大部分人始終毫不知情,很少有人感到懷疑,更沒什麼人真的相信火車是把他們送到死路上去。德國人對於他們去什麼地方,以及他們到達後應該做些什麼,煞費苦心地編出形形色色的謊話安他們的心。這種欺騙一直進行到他們生命的最後幾秒鐘前,到他們被脫光衣服、押進實際上是毒氣室的“消毒淋浴間”去的時候。
今天看來,千百萬慘遭厄運的猶太人竟會相信這個騙局,象牛群走向屠宰場那樣走去,這似乎頭腦簡單得出奇。但是,如同病人不願意相信自己生了白血並緊緊抓住任何可以消除疑慮的稻草那樣,歐洲的猶太人就是不肯相信德國人要把他們斬盡殺絕這種甚囂塵上的訊息和傳說。
說到頭來,他們要是相信這一點,就不得不相信德國的合法政府正在有組織地、冠冕堂皇地幹著一個龐大得難以想象的詐騙殺人勾當。他們就不得不相信,人類社會為了保護自身而創造的國家的職能,在一個先進的西方國家裡竟然改變了性質,事先不發出警告,不進行任何訴訟,也不經過任何審判,就把千百萬無辜的男女和兒童秘密地處決。這恰恰是事實。但是直到最後,大多數死去的猶太人都無法理解這個事實。就連我們現在回想起來,也無法完全責怪他們,因為我們自己對於這個明明白白的事實也覺得根本無法理解。
這場騙局中特萊西恩施塔特這一部分是複雜的,而娜塔麗生存下去的機會就存在於它的頭緒紛繁、自相矛盾的目的之中。
猶太樂園不過是一個轉運營地,一個去“東方”的中轉小站。那兒的猶太人管它叫做“Schleuse”,就是水閘或水門的意思。但是這個轉運營地又有它特殊的地方。享有特權的猶太人剛剛抵達的時候總受到熱情的招待,應邀吃上一頓飯,並且受到鼓勵去填寫表格,詳細說明他們樂意住什麼樣的旅館或是公寓,同時還寫下他們隨身帶來的什物、珠寶和現款。接下去,他們便被搶個精光,上上下下仔細抄身,搜尋值錢的東西。當然那個熱情的前奏曲便利了這番掠奪。爾後,他們便和充斥在猶太區房屋裡和街道上的普通猶太人受到同樣的待遇。
每逢大批猶太人到來的時候,這場歡迎的滑稽戲往往便給免了。新來的人乾脆就給趕進一個大廳去,對他們攜帶的東西進行集體搶掠,事後發給他們一些破舊的衣服,再把他們押送到擁擠的、害蟲虐生、疾病蔓延的市區去,在四層床輔上,在已經住滿患並捱餓的人的、不蔽風日的頂樓上,在一個原先供四人居住而現在卻擠上整整四十個人的房間裡,或是在一個同樣擠滿了倒黴蛋的走道或樓梯上下榻棲身。不過新來的人並不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