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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

華麗的鐵欄杆,大理石樓梯,大理石柱子,高敞的拱形天花板:這裡是另一幢沙皇時代的宅第,紅大理石的列寧和斯大林半身塑像給這所大樓添上了現代的氣息。陳舊的油漆開始剝落,大塊的厚厚碎片使這個建築物呈現出戰爭年代到處可見的失修現象,一條空無一物的長廊直通葉甫連柯的辦公室,兩邊緊閉的房門後傳出陣陣卡噠卡噠的打字聲。在帕格的記憶裡,他是個巨人,但現在當他站起來嚴肅地從辦公桌那邊伸出左手來的時候,個子顯得並不那麼高大。可能這是因為辦公桌和房間都很大,而且他身後那幅列寧的照片比真人要大上許多倍。其他幾面牆上的圖片是老沙皇時代一些將軍肖像畫的黑白複製品。滿是灰塵的長長的紅窗簾把莫斯科仲冬時節的陰鬱的陽光擋在外邊。在一盞高懸的花體裝飾的黃銅枝形吊燈裡,幾隻沒有燈罩的燈泡發出眩目的光亮。

葉甫連柯的左手很有力,儘管握手時有點彆扭。他那下顎寬厚的闊臉看起來比在莫斯科前線德軍取得突破時更加萎頓。他佩戴的勳章很多,包括一道說明他掛過彩的紅黃條紋,整潔的略呈綠色的棕色軍服鑲上了新的金邊。他們兩人用俄語相互致意,然後葉甫連柯指了指那個姑娘說:“嗯,我們需要譯員嗎?”

她毫無表情地回看了帕格一眼:漂亮的臉龐,濃密的淡黃色頭髮,可愛的紅潤的小嘴,飽滿的胸脯,冷冰冰的沒有表情的眼睛。自從離開華盛頓以後,帕格每天花上兩個小時操練詞彙和語法,他今天的俄語又達到和一九四一年讀完短訓班時差不多的水平。他憑直覺回答,“不需要。”姑娘象有發條的玩具一樣立即轉身走了出去。帕格心想,還會有話筒把他所說的一切錄下來的,但他無需小心提防,而葉甫連柯無疑會照顧他自己。“少一雙眼睛和耳朵,”他說。

葉市連柯笑了笑。帕格腦海裡立即浮現出那次在前線附近一個茅舍裡度過的那個黃昏。那時他們又喝酒又跳舞,葉市連柯穿著大而笨重的靴子摟著帕米拉轉來轉去,微笑時露出了大牙板。葉甫連柯朝一張沙發和一張矮桌子那邊揮了揮右手。那是一隻假手,戴上僵硬的棕色皮手套,從袖子管裡伸出來,樣子有點怕人。桌上幾隻大淺盤裡放著蛋糕、魚片以及紙包的糖果,幾瓶不含酒精的飲料和礦泉水,一瓶伏特加和大大小小的玻璃杯。儘管不想吃,帕格還是拿了一塊蛋糕和一瓶飲料。葉甫連柯取了和帕格完全一樣的東西,一邊吸著夾在假手上金屬環裡的香菸,一邊說:“我收到了你的信。我一直很忙,所以遲遲未復,請原諒。我認為當面談比寫信更好。”

“我同意。”

“你要求我提供一些關於租借物資在戰場上的使用情況。我們在戰場上當然很好地利用了這些租借物資。”他放慢了說話的速度,而且使用簡單的字眼,好使帕格在理解他的意思時不致有什麼困難。他那深沉粗獷的聲調把戰場的音響帶進了辦公室。“不過,希特勒匪徒如果能夠知道有關用以反擊他的租借物資的確切數量、質量以及在戰場上的效能,他們將感激不荊他們有辦法跟《紐約時報》、哥倫比亞廣播網等處聯絡,這已不是什麼秘密。敵人的鼻子長,我們可不能忘記。”

“那就不要透露德國人可以利用的任何東西。一份概括性的宣告就行了。租借物資是很費錢的,你知道。如果要繼續提供,我們的總統需要廣大人民的支援。”

“難道象斯大林格勒戰役這樣的勝利還不足以贏得美國公眾的支援嗎?”葉甫連柯用他那隻好手抹了抹已經禿了的、頭髮剪得很短的頭頂。“我們粉碎了好幾個德國軍團。我們扭轉了戰局。等到你們在歐洲開闢那條一再拖延的第二戰場的時候,你們計程車兵將會遇到大大削弱了的阻力,傷亡也會比我們少得多。美國人民是聰明的,他們瞭解這些簡單的事實。因此,他們會支援《租借法案》的,而且不是由於一紙‘概括性的宣告’。”

這些話語和帕格心裡想的正好不謀而合,因此他無辭以對。真糟糕!斯坦德萊對這些小節問題這樣斤斤計較,叫他如何完成使命。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色的略帶苦味的甜飲料,一口一口地啜著。葉甫連柯走到辦公桌旁,帶回來了一隻厚厚的資料夾,放在桌上開啟。他用好手迅速地翻動粘在紙頁上的灰色剪報。“再說,你們的莫斯科記者都在睡大覺嗎?這些不過是一些在《真理報》、《勞動報》和《紅星報》上新近發表的文章,這就是概括性的宣告。你自己瞧瞧吧。”他把夾住的菸蒂吸了最後一口,然後用那隻沒生命的假手熟練地把它捻熄。

“將軍,在斯大林先生最近釋出的當前任務的文告裡,他說到紅軍正在單獨奮戰,盟邦並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