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黨衛軍軍官向“知名人士”喊口令。“現在你們跟著那些人走,一起去消毒。”他那口氣聽來很粗魯,他向那些走過去的婦女那面作出的手勢具有威力,是不容誤會的。
那十七個人都愣住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再望望他們滾在地上的行李。
“快步走!”軍官的口氣更生硬了。“跟上她們!”
警衛向這些人揮了揮手提機關槍。
那位柏林律師向前一步,低聲下氣,哆嗦著說:“隊長長官,請問閣下,您不會是鬧錯了吧?我們都是‘知名人士’,再說——”
軍官豎起了兩個僵硬的手指。警衛對準了律師臉上就是一槍托子。他倒在了地下,流著血哼哼。
“把他拉起來,”軍官對其他幾個人說,“領著他一起走。”
這一來埃倫得到了他的答覆。已經毫無疑問,他現在是去就死。他很快就要死了,可能是幾分鐘以內的事。體會到了這一切,他的心情是十分奇特的:恐懼,痛苦,同時悲哀中又有那麼一種獲得解脫的感覺。他最後看了看月亮,看了看諸如火車之類的東西,看了看那些婦女,看了看那些兒童,看了看身穿軍服的德國人。一這情形是令人驚奇的,但並不是十分可怪的。他離開特萊西恩斯塔特的時候,對此早已作好準備。他幫著大家扶起了這位遣送組主任,主任的嘴已經血肉模糊,但是他那恐怖的眼光更叫人看了難受。傑斯特羅最後別過臉去瞥了一眼,看見長長的幾行人仍舊在探照燈光照射著的站臺上一路延伸過去,那裡還在進行挑眩將來有一天,他會知道娜塔麗的遭遇嗎?
月光下,冷冽的空地裡大家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很長一段路;靜悄悄地走著,只聽見腳步在泥汙的冰凌上發出的咔嚓聲,孩子們渴睡中的啼哭聲。一行人走到了一片草地上,修剪得很好的草在強烈的探照燈光下映出鮮綠,草地後面是一帶深紅色磚房,房子低矮,沒有窗子,高高的方煙囪時不時冒出火花。它可能是一個麵包房,也可能是一個洗衣作。剃光了頭的人領著一列人走下寬闊的水泥臺階,沿著昏暗的過道進入一間被光溜溜的電燈照得燦亮的空房間,那樣子很象是一間海 濱浴室,裡面擺著一些長凳,沿牆上一溜和房中央柱子四周都是掛衣服的鉤子。面對著進口的那根柱子上是一個用好幾種文字寫的牌子,最上面寫的是意第緒文:在此脫衣洗澡消毒將衣服摺疊整齊記住你放衣服的地方使人感到窘促的是,男男女女必須在同一個地方脫衣服。穿條紋衣服的囚犯把少數幾個“知名人士”領到一個角落裡,這時候埃倫吃了一驚,只見這些因犯都去幫著婦女和孩子脫衣服,一面不住地道歉。他們說,這是營裡的規矩。不能為這種事多費時間。現在重要的是:必須搶快,要疊好衣服,服從命令。不一會兒,埃倫。傑斯特羅已經脫光了衣服,坐在一張粗木頭長凳上,赤腳踏著冰冷的水泥地,嘴裡喃喃念著聖詩。 按說,人們不可以赤著腳祈禱,或者光著頭宣神的名號,但這是非常時刻,對戒律是可以通權達變的。他看見一些年輕婦女,長得很動人,她們袒裸著的豐潤的肌膚在燦爛的燈光下顯得那麼嬌豔,好象魯本斯畫的裸體女人。當然,多數婦女的體形已經變得很難看:有的骨瘦如柴,有的面板鬆垮,胸部和肚子都搭拉下來。孩子們看上去都象褪了毛的雞一樣。
第二批婦女擁進了更衣室,後面跟著更多的男人。 埃倫看不真娜塔麗是不是在那些人當中,人群是那麼混亂。一些光著身體的婦女和她們穿著衣服的丈夫沒想到會這樣暫時團聚:一認出了對方,他們就發出歡呼,彼此擁抱,父親緊摟住了他們赤膊的孩子。但是那些剃光頭的人立刻拆散了他們。以後時間多著啦!這會兒大夥得趕緊脫衣眼。
不一會兒,只聽見德國人在外面厲聲發出命令:“立正!只放男人!兩個一排,洗淋浴去!”
穿條紋衣服的犯人把男人們領出了更衣室。這一群赤條條的男人挨挨蹭蹭擠了過去,蓬蓬的陰毛裡露出了晃盪著的生殖器,那副情景很象是在一間澡堂裡,所不同的是:他們當中還有那些穿著條紋衣服、剃光了腦袋的人,還有一大群裸體的婦女和小孩,看著他們走出去,一面親切地呼喚他們。有的婦女嚎陶大哭。有的婦女,埃倫可以看‘出,手緊捂住嘴,那一定是憋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們也許害怕捱打,也許不願驚嚇孩子。
過道里很冷;帶著武器、沿牆壁排列著的黨衛軍不覺得,但是脫光了衣服的埃倫和那些跟他一起走過去的男人肯定覺得冷。他心中一直很明白,留心看這個騙局越來越真相畢露。幾個猶太人洗淋浴,憑什麼要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