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而且就這樣仍喝醉了酒一樣抱著他的救命石頭。
“……我老婆呢?!”迷龍問。
死啦死啦在叫囂中停住,冷冷地瞪著他,迷龍醒了醒神便扔掉了那塊石頭——險些把死啦死啦的腳板給砸爛了——他的清醒相當程度是因為看見了他的妻兒,那傢伙跌跌撞撞衝了過來,拉了一個,抱了一個,“走啦走啦。噯喲媽呀,整死我啦。”
於是我們也起身了,並不擁擠,稀稀落落地跟在後邊——因為顧忌那個惡狠狠瞪著我們所有的死啦死啦。死啦死啦也不再瞪我們了,他大踏步地回身,還走在迷龍前邊——被他一頓快槍嚇退後,剛搶搭出來的索渡仍無人敢光顧,半截筏子浸在水裡。死啦死啦一邊走一邊拔著他的駁殼槍,都懶得去看那邊搶得一團糟的老渡口。
然後他把槍頂到了迷龍拿命換的渡索上,一兩寸的間距,二十響的彈匣被他打了兩個連發,這真是徹底——被打斷的渡索落在江裡,立刻被衝下去了,牽在東岸象一條若隱若現的死蛇。
迷龍左牽老婆右抱孩子地愣住,我想連他的血液都有那麼幾秒鐘被定格了,他慢慢跪倒在礫石上,恐怕是已經全然脫力了,雷寶兒掙脫他的臂彎沒費半點兒力氣。
“……俺那親媽耶……”迷龍跪在地上開始嚎啕。我們呆呆越過蜷成一團的迷龍看著那個砍掉了我們一切生路的人——他斜提著駁殼槍看著我們,他還有子彈,單發的話至少能收拾我們十來個。他肩著步槍所以還有一隻空手,用來對我們做了一個輕蔑之極的手勢:先遮住了他的眼睛再對我們這幫人向天伸出一個小指。
他這麼幹的時候,一發從山頂飛來的子彈斜削進他身後的水裡。
“我跟藏邊人學來的最輕蔑的手勢,這意思是雜碎,看見你們我寧可瞎了我的眼睛。——從緬甸相扶相攜走到這,在自己的地方把腦袋逃過東岸,身子扔西岸給人碎剮?不痛嗎?你們屬死蛇的?我覺得很痛。”他用手劃拉著自己的腰際,“我寧可你們把我從這裡切開,就在這裡,現切。”
當然我們不會那麼做,知道什麼不能做,情緒也就漸漸平息。
“我要帶你們全過江。不過幾個狗日的斥候,乾死他們,然後大家一起過江。獸醫,你帶傷員婦孺先過,我們東岸會合。”死啦死啦說。
傷員就是豆餅,死不了但是佝僂,一張痛苦的臉,“我沒事。我是副射手。”
迷龍老婆平靜地說:“我們自己能過去的。”
迷龍已經不嚎啕了,看了看他的妻兒,手撐在地上,幹張嘴,不出聲。
“那我還過江干球的?”郝獸醫說。
於是死啦死啦也不再管這些瑣碎了,迷龍在過江前把他的機槍交給了我們的一員,死啦死啦把它從人肩上拽了下來,咣噹一聲扔在迷龍身前,迷龍猛一下躥了起來,甩著被砸了的手指。
“半小時佔領山頭。誰死在江邊,等老子打了勝仗回來,全大頭朝下倒著埋——因為那是孬種。”死啦死啦說。
我們仍在發愣,死啦死啦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不知道他在吐口水還是呸我們,他開始發力,從我們一群呆若木雞的傢伙中間跑過,別當他會老老實實一個人衝上山頂,他跑的時候抬起了那隻空手,讓它與我們的臉頰接觸。我首當其衝的捱到一下,火辣辣的痛。
見過一個人一巴掌抽到幾百人的耳光嗎?他正在做這件事情。
死啦死啦喊道:“送他們回老家!然後咱們回禪達快活!”
我們仍在沉默,但一個老態龍鍾的和一個佝僂的跟著他,然後是不辣和喪門星,我摸著我捱過抽的臉,很多人摸著捱過抽的臉。
迷龍嘬著險沒被砸斷的手指頭,痛得在那隻跳,跳下來他就看著他的妻兒,他的妻兒怔怔地看著他,迷龍想說什麼,但終於沒說,而是去抓起了他的機槍衝著已經從灘塗衝上山路的死啦死啦大叫:“老子整死你!”
於是他做了第六個,我做了第七個,第八個是一群,第九個是全部。
死啦死啦發出一陣我曾經聽聞的怪叫,那爆發在他赤裸著一張黑皮對著一群日軍時,於是我們全都那樣怪叫。
我們衝上了山路,日軍的射擊已經不是原來打在我們中間的盲射了,他們在隱蔽物後精準地命中我們,不斷有人倒下,他們不打算放棄這個制高點。
死啦死啦還在怪叫,你覺得他一定會叫到氣竭翹掉,但那傢伙回頭看了一眼他不斷在倒下的部屬,長吸了一口氣,接茬兒鬼叫。
迷龍終於追上了他,凶神惡煞,一副要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