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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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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改《寒夜》時我的心並不平靜。那是在所謂“三年自然災害”的時期,我作為一個客人住在小樓上,不會缺少什麼。但周圍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例如掛在街上什麼地方的“本日供應蔬菜”的牌子,我有時也看到,幾次都是供應“涼粉”若干。有一天我剛剛走出大門,看見一個人拿著一個菜碗,裡面盛了一塊白涼粉,他對旁邊一個熟人說:“就這樣一點點。”

就在供應如此緊張的時候,我的表哥病倒了。這位表哥就是我一九三二年在《家庭的環境》中提到的“香表哥”,也就是《家》的十版代序《給我的一個表哥》的收信人。我學英語,他是我的啟蒙老師。在我一九二○年秋季考進成都外國語專門學校補習班以前,他給過我不少的幫助。可是後來在他困難的時期我卻不能給他任何的支援。一九五六年十二月我回成都,他在灌縣都江堰工作,不曾見到他。一九六○年我再去成都,看望姑母,他剛剛退職回家,我們同到公園喝過茶。過了些時候我再去姑母家,表哥在生病,桌上放了滿滿一杯藥汁。他的聲音本來有點啞,這時厲害了些,他說醫生講他“肝火旺”,不要緊。後來我的侄兒告訴我,在醫院遇見我表哥,懷疑表哥患肺結核,勸他住院治療,他不願意,而且住院也有困難。以後聽說表哥住到城外他兒子的宿舍裡去了,我讓我一個侄女去看過他。病象越來越顯著,又得不到營養品,他兒子設法買一點罐頭,說是他想吃麵,我叫侄女騎車送些掛麵去。沒有交通工具,我說要去看他,卻又怕麻煩,一天推一天。聽說他很痛苦,聲音全啞了,和汪文宣病得一樣,我沒有想到他那麼快就閉上了眼睛。有一天我一個堂兄弟來告訴我,表哥死了,已經火化了。沒有葬儀,沒有追悼會,那個時候人們只能夠這樣簡單地告別死者。可是我永遠失去了同表哥見面的機會。只有在知道他的遺體火化之後,我才感覺到有許多話要對他說。說什麼呢?對大哥和香表哥,我有多少的感激和歉意埃沒有他們,我這個不懂事的孩子能夠像今天這樣地活下去嗎?

堂兄弟還對我說,他去看過姑母,姑母很氣憤,她感到不公平。她一生吃夠了苦,過了八十歲,還看見兒子這樣悲慘地死去,她想不通。堂兄弟還說,表哥的退職費只花去一小部分,火葬也花不了什麼錢。表哥死後我沒有敢去看姑母,我想不出安慰她的話。我不敢面對現實,只好逃避。不多久我因為別的任務趕回上海,動身前也沒有去姑母家,不到半年我就得到她老人家逝世的噩耗。在成都沒有同她母子告別,我總覺得欠了一筆償不清的感情的債。我每次翻讀《寒夜》的最後一章,母親陪伴兒子的淒涼情景像無數根手指甲用力地搔痛我的心。我彷彿聽見了兒子斷氣前的無聲哀叫:“讓我死吧,我受不了這種痛苦。”我說,不管想得通想不通,知識分子長時期的悲劇必須終止了。

我先把《寒夜》的校樣寄回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然後搭火車回上海,李宗林送我上車。這次回成都得到他的幫助不少,以後在北京出席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也經常同他見面。

他曾在新疆盛世才監獄中受盡苦刑,身上還留著傷痕和後遺症。一九六四年尾在北京人大會堂最後一次看見他,他神情沮喪、步履艱難,我無法同他多談。當時康生、江青之流十分活躍,好些人受到了批判,我估計他也會遇到麻煩,但絕對沒有想到過不了幾年他就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受盡侮辱給迫害致死。兩年前我得到通知在成都開追悼會為他平反雪冤。我打電話託人代我獻了一個花圈,這就是我對一個敬愛的友人所能表示的一點心意了。我是一個無神論者。我絕不相信神和鬼。但是在結束這篇《回憶》時,我真希望有神,有鬼。祝願宗林同志的靈魂得到安寧。也祝願我姑母和表哥的靈魂得到安寧。

《創作回憶錄》到這裡結束。我寫這十一篇《回憶》。並沒有“揚名後世”的意思,發表它們也無非回答讀者的問題,給研究我的作品或者準備批判它們的人提供一點材料。但我究竟是個活人,我有種種新的活動,要我停止活動整天回憶過去或者讓別人來“搶救材料”,很難辦到。別的人恐怕也是這樣。但蒐集資料卻也是重要的事。我們過去太輕視這一類的工作,甚至經常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