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聽清了他最後說的這個“不是我”。這個“不是我”是捱了一板之後說的,而且前面還加了“真的”二字。我心裡一顫,莫非我這一板打錯了?
以前,偶爾批評或懲罰了學生,我都不會馬虎了事。事後我還會找學生談話,跟蹤瞭解學生的思想情緒,撫平學生可能產生的逆反心理,彌合可能出現的情感裂痕。這一次我更不會掉以輕心,我的工作還要繼續做下去。
挨板子的學生回到自己的座位,等他稍稍平靜之後,我把他叫出了教室。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我就象對自己的兒女一樣,拉起他捱打的手撫摸著說:“還疼嗎?”
學生說:“不疼了。”
我說:“那件事真的不是你做的?”
學生很認真地說:“我家離這裡好遠,放了學我就回家去了。金老師,請你相信我,我決不會騙你的。那件事確實不是我乾的。”
我說:“不是你乾的就好,老師相信你。如果這一次老師錯怪了你,你怪老師嗎?”
學生說:“不怪,真的不怪,我知道自己不好。我爸爸在家裡常說我是碰上了好班主任,要不早就被趕出了校門。爸爸說,我哥哥比我好多了,可是沒念完初二就離開了學校。”
這樣的學生,能對我說假話嗎?我有什麼理由不相信他呢?能得到學生如此透徹的理解和寬容,我感到既高興又內疚。這個學生畢業以後,有一次我在街上碰見他的父親,這位家長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還非要拖我到酒店坐一坐不可,說是表示一點謝意。
既然懲錯了人,就有必要把肇事者找出來。在我反覆的引導和啟發下,那位行為出格的學生終於自己站了出來,承認了錯誤。
真相大白了,但我仍不就此了結。我利用了一節正課的時間,首先承認自己性格暴躁,主觀武斷,憑一時意氣,冤枉了學生,懲罰了無辜。當場向那個受了委曲的學生賠禮道歉。並由此再次引出了一段“犯錯誤難免,犯了錯誤就要敢於承認錯誤,改正錯誤,爭取少犯錯誤”的議論。接著又從班幹部的職責講到班上的班風學風,要求同學們理解並支援班幹部的工作。因為班幹部是受全班的推舉、班主任的委託,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維護全班的利益,是在為同學們服務的。此後,我更加註意自己的工作方法和態度,遇事儘量做到適度、準確、寬容、平和。而學生們也都能理解和配合我的工作。講臺上的竹板一直擱到初三畢業,既做教鞭,又做罰板。壞了有人不聲不響重做,舊了有人主動換新。而動手重做或換新的,正是那些捱過板受過罰的學生。
三年來,我班的班風學風在全校眾口皆碑。有在我班任課的老師說:“在金老班上講課真舒服,無需管紀律,不但備好的課能點滴不漏,講深講透,就是教案中沒備的也能臨場發揮許多。”
從初二上學期開始,不斷有家長找我,說想把他的子女轉到四班來。我只收了少數由領導安排的學生,不敢完全敞開教室門,畢竟我的精力有限。
還有少數家長,兒子根本不是我的學生,又是在暑假中,也要求我給他看管。說在家實在沒辦法,只有金老師管得了。我豈能開了這個家門?再說這種事也不是我的力所能及,我怎能負得起這份責任。可還是有一位家長,放了假硬是帶著兒子找上門來,說一定拜託金老師幫這個大忙收下他的兒子。我再三推辭,搬出了各種理由拒絕。可那位家長就是不走,說:“不要你天天守著,只要讓兒子在你家裡,我就放心。”我對他剛上初一的兒子說:“我會打人,你受得了嗎?”那小傢伙好象早有思想準備似地說:“受得了。”我問他:“你既受得了我的嚴厲,何不在家裡乖乖地聽父母的話,做一個懂事的孩子呢?”小傢伙居然嬉笑著說:“嘿。不知怎麼搞的,我在家裡就是待不住。”最後實在沒有辦法,那年暑假,我只得收了這一個暑期生。
後來,我常會想,我在不長的教學實踐中,學生幾乎接受和配合了我實施的所有(甚至包擴打板子一類簡單粗暴的)教育方法。究其原因,我的粗淺認識是,如果老師(特別是班主任)能身兼教師和家長兩職,發揮家長和教師的雙重優勢,就能達到比較好的教育效果。作為家長,其優勢在於他不是老師,如果能以老師的責任,老師的方法,老師的耐心實施家教,其效果必優於教師;作為教師,他的優勢在於不是家長,如果能向學生傾注父愛母愛等骨肉親情,其感染力一定大於家長。所以,如果能把教師與父母的優勢集於一身,其效應可能是超常的。
班級工作的得心應手,讓我在辛苦中享受到了無限的快樂,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