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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管女人有女人的表現方式,但我想如果能夠做到,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筒炮式地爆發出來的好。

有一天,電視播放了這樣的電視劇:一個妻子去找和情婦私奔的丈夫,攝象機以跟蹤拍攝手法拍攝了尋找的過程。畫面所表現的甚至使人覺得:“不至於這樣吧。”那妻子在丈夫和他的情婦面前,表演了戲劇性的悲痛場面。她驚慌失措,流著淚哀求背信棄義的丈夫:“唉,你回來吧!”另一方面,卻對丈夫的情婦用強硬的口吻威脅說:“你這個偷饞的貓!”

這個妻子,她不憎恨輕易地把她拋棄的丈夫,卻對另一個女人咄咄逼人。

“勾引他的女人壞透了。他是一個地道的好人,所以……”

戲的結尾如此處理,我想也是女人嫉妒心理的變形吧。這一點我似乎是知道的,但另一方面我腦子裡又湧出一個簡單的疑問:假定她丈夫回來了,真的能原諒他嗎?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我大概是不會原諒丈夫的吧。從知道丈夫背叛的一瞬間,心中就會充滿嫌惡感,首先,連碰我一下都會加以拒絕吧。

嫉妒,有時還可以成為使戀愛的感情升級的小道具,我也有過“偶爾也想嫉妒嫉妒”的想法。但是,那是兩個人之間感情平穩的時候才可以說的,現實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可沒有能冷靜下來的自信。恐怕會大罵大哭,直到把對方徹底鬥垮為止。對於我,嫉妒心成不了戀愛的興奮劑,而只會是含著毒素的危險的情感。

在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是——被人這麼一問時,腦子裡立即會湧現出“死”這個字來。

我第一次遭逢有人死去是讀小學一年級那年的三月,我的外祖父去世的時候。他是我非常喜歡的人。當時,和外公在一起比和父母在一起更使我感到快樂。

外公去世的兩個月以前,一月十七日是我的生日。他帶著生日蛋糕來到橫濱,和母親一起到我讀書的學校看我。那時正要下課,他隔著教室的窗戶看著我。下課後,我為了見外公,趕快跑回家,可他已經回惠比壽去了。想來,外公那隔著窗戶的笑臉是我見到的最後一面。

深夜的一封電報傳來了外公的死訊。我連聲喊著“外公”,哭了起來,哭呀哭呀,象是要把眼淚哭幹似的。第二天,當我看到外公的遺容時,眼淚已經沒有了。外公和藹的臉上,彷彿馬上就要坐起來對我微笑。他蓋著被子的胸口上,雙手交叉著,手下放了一把菜刀。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可我不知怎的,覺得很彆扭。現在一想到“死”這個字時,外公胸口上的那把菜刀還在閃閃發光。

和我的生活有關的人的死,我也目睹過幾次。

中西義宜先生。

他曾是巨聲樂團的樂隊指揮。人們公認他為人溫良敦厚,以及造聲和諧。

關於中西先生的傳聞很多。他因病住院以後,還惦記著自己樂隊的事情,帶著病又開始了工作。他在赴外演出的旅途火車上吃藥,儘管火車晃動,他卻自己給自己的胳膊上注射。我在他旁邊看著,覺得非常悽愴。以後每次見面,他時而胖些,時而又形銷骨立,有時又浮腫,顯而易見,他的身體越發地垮下去了。

即便如此,他也不停止工作。我當時無法理解,為什麼如此這般苛待自己。然而,現在想來,當時中西也許並不是苛待自己的身體,而是想拼命證明自己還活著。

也許他想,與其在醫院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虛耗時光,不如到需要自己的地方去吧。這便是以堅韌不拔為最大特點的中西的最動人的傳奇故事了。

時至今日我也難以忘卻,在新宿“獨樂”劇場舉行的“百惠紀念演出”即將開始的時候中西先生對我講的話。

他直視著我的眼睛;慢聲慢語地說:“只要你的眼睛象現在這樣純潔美好,你到哪裡我跟你去哪裡。”

我不會忘記他那溫煦的目光。每當心裡難受或是想豁出去不幹了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那目光來。

儘管直到現在我還沒能在他的墓前上一位香,每每想起來就覺得很愧悔,但我提醒自己:唯獨對於他的死是我一生都決不該忘記的。

既然是人就不可能避免一“死”。也可以說,人正在走向死亡吧。我自己也有過幾次面對死亡。可次,我乘坐的去廣島的飛機,前面起落架出了故障,眼看著就要出現實行機體著陸的局面。飛機在廣島上空多次盤旋,同時也想辦法讓我們作好防止落地衝撞的準備。

“大概要完了,”我想,“沒關係,我決不會死。”

兩種念頭在腦子裡穿插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