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五樓曰:“吳兵輕果,所利在戰,初鋒勇銳,不可爭也。宜據大峴,使不得入,曠日延時,沮其銳氣。可徐簡精騎二千,循海而南。絕其糧運,別敕段暉率兗州之軍,緣山東下。腹背擊之,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險自固,校其資儲之外,餘悉焚蕩,芟除粟苗,使敵無所資。堅壁清野,以待其釁,中策也。縱賊入峴,出城逆戰,下策也。”超曰:“京都殷盛,戶口眾多,非可一時入守。青苗布野,非可卒芟。設使芟苗城守,以全性命,朕所不能。今據五州之強,帶山河之固,戰車萬乘,鐵馬萬群,縱令過峴,至於平地,徐以精騎踐之,此成擒也。”賀賴盧苦諫,不從,退謂五樓曰:“上不用吾計,亡無日矣。”慕容鎮曰:“若如聖旨,必須平原用馬為便,宜出峴逆戰,戰而不勝,猶可退守。不宜縱敵入峴,自貽窘逼。昔成安君不守井陘之關,終屈於韓信;諸葛瞻不據束馬之險,卒擒於鄧艾。臣以為天時不如地利,阻守大峴,策之上也。”超不從。鎮出,謂韓訁卓曰:“主上既不能芟苗守險,又不肯徙人逃寇,酷似劉璋矣。今年國滅,吾必死之,卿等中華之士,復為文身矣。”超聞而大怒,收鎮下獄。乃攝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簡士馬,畜銳以待之。
其夏,王師次東莞,超遣其左軍段暉、輔國賀賴盧等六將步騎五萬,進據臨朐。俄而王師度峴,超懼,率卒四萬就暉等於臨朐,謂公孫五樓曰:“宜進據川源,晉軍至而失水,亦不能戰矣。”五樓馳騎據之。劉裕前驅將軍孟龍符已至川源,五樓戰敗而返。裕遣諮議參軍檀韶率銳卒攻破臨朐,超大懼,單騎奔段暉於城南。暉眾又戰敗,裕軍人斬暉。超又奔還廣固,徙郭內人入保小城,使其尚書郎張綱乞師於姚興。赦慕容鎮,進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引見群臣,謝之曰:“朕嗣奉成業,不能委賢任善,而專固自由,覆水不收,悔將何及!智士逞謀,必在事危,忠臣立節,亦在臨難,諸君其勉思六奇,共濟艱運。”鎮進曰:“百姓之心,繫於一人。陛下既躬率六軍,身先奔敗,群臣解心,士庶喪氣,內外之情,不可復恃。如聞西秦自有內難,恐不暇分兵救人,正當更決一戰,以爭天命。今散卒還者,猶有數萬,可悉出金帛、宮女,餌令一戰。天若相我,足以破賊。如其不濟,死尚為美,不可閉門坐受圍擊。”司徒慕容惠曰:“不然。今晉軍乘勝,有陵人之氣,敗軍之將,何以御之!秦雖與勃勃相持,不足為患。且二國連橫,勢成唇齒,今有寇難,秦必救我。但自古乞援,不遣大臣則不致重兵,是以趙隸三請,楚師不出;平原一使,援至從成。尚書令韓範德望具瞻,燕秦所重,宜遣乞援,以濟時難。”於是遣範與王蒲乞師於姚興。
未幾,裕師圍城,四面皆合。人有竊告裕軍曰:“若得張綱為攻具者,城乃可得耳。”是月,綱自長安歸,遂奔於裕。裕令綱周城大呼曰:“勃勃大破秦軍,無兵相救。”超怒,伏弩射之,乃退。右僕射張華、中丞封愷併為裕軍所獲。裕令華、愷與超書,勸令早降。超乃遺裕書,請為籓臣,以大峴為界,並獻馬千區,以通和好,裕弗許。江南繼兵相尋而至。尚書張俊自長安還,又降於裕,說容曰:“今燕人所以固守者,外杖韓範,冀得秦援。範既時望,又與姚興舊暱,若勃勃敗後,秦必救燕,宜密信誘範,啖以重利,範來則燕人絕望,自然降矣。”裕從之,表範為散騎常侍,遺範書以招之。時姚興乃遣其將姚強率步騎一萬,隨範就其將姚紹於洛陽,並兵來援。會赫連勃勃大破秦軍,興追強還長安。範嘆曰:“天其滅燕乎!”會得裕書,遂降於裕。裕謂範曰:“卿欲立申包胥之功,何以虛還也?”範曰:“自亡祖司空世荷燕寵,故泣血秦庭,冀匡禍難。屬西朝多故,丹誠無效,可謂天喪弊邑而贊明公。智者見機而作,敢不至乎!”翌日,裕將範循城,由是人情離駭,無復固志,裕謂範曰:“卿宜至城下,告以禍福。”範曰:“雖蒙殊寵,猶未忍謀燕。”裕嘉而不強,左右勸超誅范家,以止後叛。超知敗在旦夕,又弟訁卓盡忠無貳,故不罪焉。是歲東萊雨血,廣固城門鬼夜哭。
明年朔旦,超登天門,朝群臣於城上,殺馬以饗將士,文武皆有遷授。超幸姬魏夫人從超登城,見王師之盛,握超手而相對泣,韓訁卓諫曰:“陛下遭百六之會,正是勉強之秋,而反對女子悲泣,何其鄙也!”超拭目謝之。其尚書令董銳勸超出降,超大怒,系之於獄。於是賀賴盧、公孫五樓為地道出戰王師,不利。河間人玄文說裕曰:“昔趙攻曹嶷,望氣者以為澠水帶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龍口,城必自陷。石季龍從之,而嶷請降。後慕容恪之圍段龕,亦如之,而龕降。降後無幾,又震開之。今舊基猶在,可塞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