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保安員到拉存款的業務員,對譚白虎來說,無異於人生的一大飛躍。他從進入五一支行的第一天就期盼著這一時刻!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不希望在脫離農門之後,能夠出人頭地呢!只是他不曉得,美女行長今天的豁然開恩,是他對她一直卑躬屈膝加暗戀的原因,還是他不斷地找在分行有個閒散位置的老鄉任博雅說情的結果。
他透過玻璃門的反光,照見自己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咋樣瞧咋樣覺乎著今天的自己豁然高大起來。他偷偷地按按肚皮前的鐵傢伙,再用乾癟的瘦手呼嚕一把沒肉而多稜、方而瘦的臉,壓低嗓音叫道:“狗日的,老子終於有出頭之日啦!”
揮拳的鬼影映現在玻璃門的光影裡,使他冷不丁兒地又想起了啥子,陰沉了瘦臉,自言自語道:“哎呀,我咋覺乎著美女行長和他的康老公,又有戲演啦!”
二、天生我才咋沒用
在黑夜已然困頓得就要讓位於白天的時候,龔梅的在任老公老康卻還點著一盞昏暗的檯燈,留守在計算機旁,修煉一般地煎熬著自己。他在等,等著可能不忠、可能已經給自己戴了綠帽子的美女老婆。
憂鬱王子王傑那首叫作《回家》的憂傷之歌,從計算機的音箱裡,正如訴如泣一般地飄揚著:“我走在清晨六點無人的街,帶著一身疲倦,昨夜的滄桑匆忙,早已麻木在不知名的世界……回家的渴望又讓我熱淚滿眶,古老的歌曲有多久不曾大聲唱?我在歲月裡改變了模樣……”
他叫康迎曦,瘦高個兒,清瘦臉,一對外凸的大眼睛,高而細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鏡。雖然現在人人都依然叫他康處長,但是,這份榮耀早已是桃花逐水春去也,都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
應該說,老康是個傳統教育體制下培養出來的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他經歷過無數次的考試,每考必爽,先後獲得過學士、碩士、博士學位。尤其是他的博士學位,竟然是中國人民銀行總行金融研究所(注:號稱中國金融界的黃埔軍校)頒發的。但是,他卻遺憾地發現,這些文憑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變得越來越沒用,幾乎趨近於“博士畢業等於零”。他無可奈何地體悟,在當今的中國社會,搞經營的掙不來錢,不是一條好貓;作官場的,討不了上司的歡心,也不是一條好貓;對不會掙錢,又剛直不阿的他來說,在一個被別人控制的體系內,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一條好貓!於是,為了不庸庸碌碌地活一輩子,為了實現人生的更大價值,為了痛痛快快地換一個活法,他終於學了一回王朔、王小波,更效仿了一次餘秋雨,痛下決心:辭官回家,靠賣字為生兼找自我實現的感覺了。
老康一直懷疑自己的老婆有外遇,懷疑老婆像一隻鬼鬼祟祟、喜怒無常、博取愛憐的小貓咪,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給自己戴了一頂綠帽子,尤其是他辭去官職,落入潦倒文人之列以後,這種跡象更像瓜熟落地一般明顯。他的懷疑不是毫無根據的,是很理性、很合乎邏輯的;而且,這種理性像他的學位一樣,是博士級的。第一,老婆經常以陪客戶為藉口,深夜才歸;第二,老婆竟然把Zuo愛當累贅,要麼敷衍了事,要麼索性拒絕;第三,老婆的手機一水兒地是男人的電話,他如若私看,必招來老婆的震怒;第四……剛才他還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他“喂喂”了兩聲之後,對方卻又一聲不吭地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由於還沒有確鑿的人證物據在手,現在的他只好充作縮頭烏龜,繼續縮在自己窮酸文人的硬殼殼裡,藏著、忍著。
現在的他,正用包月的寬頻網出入於全國乃至世界各大網站的bbs論壇,義無反顧地在虛擬世界裡惝徉著。他並沒有搞網戀的雅興,更沒有和不男不女的網路人物聊天的興致。他給自己起了一個很個性化的網名,叫:“曲高和寡”,一路地發著一個同樣的帖子。那帖子的標題叫作:“你不可不看銀行高管(博士)的愛情詩”。他正在透過網路為自己自費出版的一本詩集做免費的推廣工作。一本二百多頁的詩集,印了三千冊,他除了投入半年的心血和時間之外,還投入了自己五萬元積蓄。他當然希望這詩集長上金錢的翅膀,生出榮譽的光環,帶給他名利雙收,至少也要收回成本,否則自我實現從何談起呀?!
王傑在計算機裡繼續憂傷地唱著:“誰還記得當年我眼中的希望,誰又知道這段路是如此漫長,我不在乎有沒有夢裡的天堂,握著手中的票根,是我唯一的方向……”
門外終於有了鑰匙開門的“悉嗦”之聲。龔梅回來了!
老康本想像個老小孩一樣飛到門口,用一個春光一樣燦爛的熱膩膩的吻,把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