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間、一條大河之側的平壩上修建的千年古鎮。在蜿蜒的石子路上,一座座歷經千百年的漢白玉貞潔牌坊,在雲霧中依稀可見;在白牆青瓦的院落旁,溪流隨處就在眼前;溪流上架起的土石結構的拱橋,倒映著青年村婦的倩影,宛如仙境、美輪美奐!
龔梅只得與譚白虎一起在雲霧鎮住下了。她們的住宿地,是一棟木製結構的小樓。這棟小樓的後面,緊挨著一座呈七十五度角陡峭而上的小山。龔梅讓譚白虎住在了自己隔壁的房間。譚白虎欣喜若狂起來,因為這兩間房之間只隔著一塊不厚的木板,他不但成了美女行長的守護神,而且成了美女行長聲音的竊聽者!
剛一安頓好了,龔梅便招呼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小職員,逛街去了。
“龔行,您咋曉得這裡有啥子土郎中呢?”譚白虎見慣了家鄉的窮山惡水,一顆沒經過藝術薰陶的心,也在這夢幻一般的美景裡頓悟了啥子是美感。
“還不是用三十六張保單,從保險公司換的!”龔梅在雲霧鎮一條蜿蜒的商街上,慢慢地走著,她不時地走進農家狹小的店鋪,欣賞與玩味著民間工藝品。
“可老康又是從啥子地方曉得這個土郎中的呢?”譚白虎在美女行長身邊呆得時間一長,對美女的甜蜜情感多了,對行長的畏懼之心就等量地少了。
龔梅彷彿在一門心思地玩味著雲霧鎮的土產漆器,沒說話。其實,她的心裡也在惦記那個陌生人的鬼祟之事。他為什麼要給老康提供訊息?是這個陌生人神經不正常,還是老康有意撒謊?
在蜿蜒商街的盡頭,是齷齪的垃圾場;在垃圾場的旁邊,有一間用竹幹作支柱,用土、草作牆,用茅草和塑膠布作頂的茅草屋。茅草屋的四壁斑駁,房頂烏黑,慘境與江南小鎮的秀麗極不協調。遠遠的,還能聽到從茅草屋裡傳來的呻吟之聲。
一個賣安徽茶葉的店鋪小老闆告訴龔梅:“這家是撿破爛的!幾年前從山裡下來,守著破爛堆,就不動窩哩!”
“政府不管嗎?”龔梅問。
“咋樣管哩?一個殘疾女人,五十多歲,再帶一個七十多歲老孃,鄉政府哪裡找錢,養她們嘛?”小老闆一臉苦相。
譚白虎很不客氣地問:“她們偷東西嗎?”
小老闆搖搖頭:“她們倒是規矩人!只是命不好!人家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可殘疾女人的老公不但不管她們吃飯,反而帶著一個豁嘴兒子到北京上大學去哩!”
龔梅對小老闆的話不肯苟同,提出了不同的想法:“會不會殘疾女人為了兒子有出息,心甘情願地犧牲自己呢!?”
小老闆做出不屑的神情,說:“她兒子上大學也不會有啥出息!她是瘸子,她的兒子生下來就是豁嘴哩!考上京城大學,還是交了錢,學校才要的哩!”
譚白虎越聽越覺乎著這個京城大學的豁嘴學生像自己撿槍那天晚上來銀行兌換錯幣的馬苦苦!他趕緊好奇地問:“這家人姓啥子?”
“我們這裡的女人,姓是沒人曉得的!”
“她男人呢?姓啥子?”
小老闆停下手中的活,思索著:“她男人姓馬,叫個啥子東西我還真的不曉得哩!”
“女人的兒子呢?叫啥子?”
小老闆回答得很乾脆:“馬苦苦!他這名字,好怪好怪否?”
譚白虎立刻驚喜了瘦臉,對龔梅小聲說:“原來,這家人的兒子就是上次來咱們銀行換錯幣、申請助學貸款的豁嘴大學生!”
龔梅早已經忘掉了這碼子事情,不是很上心地問:“最後,兌換錯幣和貸款的事情,怎麼處理的?”
“您不是說,不放這類貸款的嗎?您那天交待完了,我特意到左忠堂那裡去了一趟,把您的想法告訴他了!他還說,那錯幣比一般的錢還值錢呢!”
龔梅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沒支聲。其實,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很複雜。她對那張錯幣的價值是不是高於真幣沒有興趣,只是覺得按照銀行規避風險的原則,不給豁嘴大學生貸款的決定雖然沒半點錯誤,但是,面對著江南美景下這間破草房和破草房裡那一定是困苦不堪的兩個女人時,她忽然為自己的決定感到了汗顏和內心的酸楚,她彷彿感覺自己欠了這家窮人的良心債。這一對艱難活著的女人,可以捨棄自己的一切來支援馬苦苦讀書,而自己卻在國家政策准許的情況下,為了自己規避風險,竟不肯讓向馬苦苦伸出援助之手!她在心裡不斷地問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做出這樣不盡情理的決定!?自己在什麼時候,變成了一個鐵板一塊、不盡情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