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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整治這些無法無天的差役才好。爺還不知道呢,更可憐的是那買賣車,客商的東西全不顧,掀下來趕著就走。那些趕車的但說句話,打的頭破血出的。”賈璉聽了,罵道:“這個還了得!”立刻寫了一個帖兒,叫家人:“拿去向拿車的衙門裡要車去, 並車上東西。若少了一件,是不依的。快叫周瑞。”周瑞不在家。又叫旺兒, 旺兒晌午出去了,還沒有回來。賈璉道:“這些忘八羔子,一個都不在家!他們終年家吃糧不管事。”因吩咐小廝們:“快給我找去。”說著,也回到自己屋裡睡下。不提。

且說臨安伯第二天又打發人來請。賈政告訴賈赦道:“我是衙門裡有事,璉兒要在家等候拿車的事情,也不能去,倒是大老爺帶寶玉應酬一天也罷了。”賈赦點頭道:“也使得。”賈政遣人去叫寶玉,說“今兒跟大爺到臨安伯那裡聽戲去。”寶玉喜歡的了不得,便換上衣服,帶了焙茗,掃紅,鋤藥三個小子出來,見了賈赦,請了安,上了車,來到臨安伯府裡。 門上人回進去,一會子出來說:“老爺請。”於是賈赦帶著寶玉走入院內,只見賓客喧闐。賈赦寶玉見了臨安伯,又與眾賓客都見過了禮。大家坐著說笑了一回。只見一個掌班的拿著一本戲單,一個牙笏,向上打了一個千兒,說道:“求各位老爺賞戲。”先從尊位點起,挨至賈赦,也點了一出。那人回頭見了寶玉,便不向別處去,竟搶步上來打個千兒道:“求二爺賞兩出。”寶玉一見那人,面如傅粉,唇若塗朱,鮮潤如出水芙蕖, 飄揚似臨風玉樹。原來不是別人,就是蔣玉菡。前日聽得他帶了小戲兒進京,也沒有到自己那裡。 此時見了,又不好站起來,只得笑道:“你多早晚來的?”蔣玉菡把手在自己身子上一指, 笑道:“怎麼二爺不知道麼?”寶玉因眾人在坐,也難說話,只得胡亂點了一出。 蔣玉菡去了,便有幾個議論道:“此人是誰?”有的說:“他向來是唱小旦的,如今不肯唱小旦, 年紀也大了,就在府裡掌班。頭裡也改過小生。他也攢了好幾個錢,家裡已經有兩三個鋪子,只是不肯放下本業,原舊領班。”有的說:“想必成了家了。”有的說:“親還沒有定。他倒拿定一個主意,說是人生配偶關係一生一世的事,不是混鬧得的,不論尊卑貴賤,總要配的上他的才能。所以到如今還並沒娶親。”寶玉暗忖度道:“不知日後誰家的女孩兒嫁他。要嫁著這樣的人材兒,也算是不辜負了。”那時開了戲,也有崑腔,也有高腔,也有弋腔梆子腔,做得熱鬧。

過了晌午,便擺開桌子吃酒。又看了一回,賈赦便欲起身。臨安伯過來留道:“天色尚早, 聽見說蔣玉菡還有一出《佔花魁》,他們頂好的首戲。”寶玉聽了,巴不得賈赦不走。 於是賈赦又坐了一會。果然蔣玉菡扮著秦小官伏侍花魁醉後神情,把這一種憐香惜玉的意思, 做得極情盡致。以後對飲對唱,纏綿繾綣。寶玉這時不看花魁,只把兩隻眼睛獨射在秦小官身上。更加蔣玉菡聲音響亮,口齒清楚,按腔落板,寶玉的神魂都唱了進去了。直等這出戏進場後,更知蔣玉菡極是情種,非尋常戲子可比。因想著《樂記》上說的是“情動於中,故形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所以知聲,知音,知樂,有許多講究。 聲音之原,不可不察。詩詞一道,但能傳情,不能入骨,自後想要講究講究音律。寶玉想出了神,忽見賈赦起身,主人不及相留。寶玉沒法,只得跟了回來。到了家中,賈赦自回那邊去了,寶玉來見賈政。

賈政才下衙門, 正向賈璉問起拿車之事。賈璉道:“今兒門人拿帖兒去,知縣不在家。他的門上說了:這是本官不知道的,並無牌票出去拿車,都是那些混帳東西在外頭撒野擠訛頭。既是老爺府裡的,我便立刻叫人去追辦,包管明兒連車連東西一併送來,如有半點差遲, 再行稟過本官,重重處治。此刻本官不在家,求這裡老爺看破些,可以不用本官知道更好。 ”賈政道:“既無官票,到底是何等樣人在那裡作怪?”賈璉道:“老爺不知,外頭都是這樣。想來明兒必定送來的。”賈璉說完下來,寶玉上去見了。賈政問了幾句,便叫他往老太太那裡去。

賈璉因為昨夜叫空了家人,出來傳喚,那起人多已伺候齊全。賈璉罵了一頓,叫大管家賴升:“將各行檔的花名冊子拿來,你去查點查點。寫一張諭帖,叫那些人知道:若有並未告假,私自出去,傳喚不到,貽誤公事的,立刻給我打了攆出去!”賴升連忙答應了幾個“是”,出來吩咐了一回。家人各自留意。

過不幾時, 忽見有一個人頭上載著氈帽,身上穿著一身青布衣裳,腳下穿著一雙撒鞋, 走到門上向眾人作了個揖。眾人拿眼上上下下打諒了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