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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段青紫,都有四指寬的僵痕高了起來。 襲人咬著牙說道:”我的娘,怎麼下這般的狠手!你但凡聽我一句話,也不得到這步地位。幸而沒動筋骨,倘或打出個殘疾來,可叫人怎麼樣呢!“正說著, 只聽丫鬟們說:”寶姑娘來了。“襲人聽見,知道穿不及中衣,便拿了一床袷紗被替寶玉蓋了。 只見寶釵手裡託著一丸藥走進來,向襲人說道:”晚上把這藥用酒研開,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熱毒散開,可以就好了。“說畢,遞與襲人,又問道:”這會子可好些? “寶玉一面道謝說:”好了。“又讓坐。寶釵見他睜開眼說話,不象先時,心中也寬慰了好些, 便點頭嘆道:”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裡也疼。“剛說了半句又忙嚥住,自悔說的話急了,不覺的就紅了臉,低下頭來。 寶玉聽得這話如此親切稠密,大有深意,忽見他又咽住不往下說,紅了臉,低下頭只管弄衣帶,那一種嬌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覺心中大暢,將疼痛早丟在九霄雲外, 心中自思:”我不過捱了幾下打,他們一個個就有這些憐惜悲感之態露出,令人可玩可觀, 可憐可敬。假若我一時竟遭殃橫死,他們還不知是何等悲感呢!既是他們這樣,我便一時死了,得他們如此,一生事業縱然盡付東流,亦無足嘆惜,冥冥之中若不怡然自得, 亦可謂糊塗鬼祟矣。“想著,只聽寶釵問襲人道:”怎麼好好的動了氣,就打起來了?“襲人便把焙茗的話說了出來。寶玉原來還不知道賈環的話,見襲人說出方才知道。因又拉上薛蟠,惟恐寶釵沉心,忙又止住襲人道:”薛大哥哥從來不這樣的,你們不可混猜度。 “寶釵聽說,便知道是怕他多心,用話相攔襲人,因心中暗暗想道:”打的這個形象, 疼還顧不過來,還是這樣細心,怕得罪了人,可見在我們身上也算是用心了。你既這樣用心,何不在外頭大事上作工夫,老爺也喜歡了,也不能吃這樣虧。但你固然怕我沉心, 所以攔襲人的話,難道我就不知我的哥哥素日恣心縱慾,毫無防範的那種心性。當日為一個秦鍾,還鬧的天翻地覆,自然如今比先又更利害了。“想畢,因笑道:”你們也不必怨這個, 怨那個。據我想,到底寶兄弟素日不正,肯和那些人來往,老爺才生氣。就是我哥哥說話不防頭,一時說出寶兄弟來,也不是有心調唆:一則也是本來的實話, 二則他原不理論這些防嫌小事。襲姑娘從小兒只見寶兄弟這麼樣細心的人,你何嘗見過天不怕地不怕,心裡有什麼口裡就說什麼的人。“襲人因說出薛蟠來,見寶玉攔他的話, 早已明白自己說造次了,恐寶釵沒意思,聽寶釵如此說,更覺羞愧無言。寶玉又聽寶釵這番話, 一半是堂皇正大,一半是去己疑心,更覺比先暢快了。方欲說話時,只見寶釵起身說道:”明兒再來看你,你好生養著罷。方才我拿了藥來交給襲人,晚上敷上管就好了。 “說著便走出門去。襲人趕著送出院外,說:”姑娘倒費心了。改日寶二爺好了,親自來謝。“寶釵回頭笑道:”有什麼謝處。你只勸他好生靜養,別胡思亂想的就好了。 不必驚動老太太,太太眾人,倘或吹到老爺耳朵裡,雖然彼時不怎麼樣,將來對景,終是要吃虧的。“說著,一面去了。

襲人抽身回來, 心內著實感激寶釵。進來見寶玉沉思默默似睡非睡的模樣,因而退出房外,自去櫛沐。寶玉默默的躺在床上,無奈臀上作痛,如針挑刀挖一般,更又熱如火炙, 略展轉時,禁不住“噯喲”之聲。那時天色將晚,因見襲人去了,卻有兩三個丫鬟伺候,此時並無呼喚之事,因說道:“你們且去梳洗,等我叫時再來。”眾人聽了,也都退出。

這裡寶玉昏昏默默, 只見蔣玉菡走了進來,訴說忠順府拿他之事,又見金釧兒進來哭說為他投井之情。寶玉半夢半醒,都不在意。忽又覺有人推他,恍恍忽忽聽得有人悲慼之聲。寶玉從夢中驚醒,睜眼一看,不是別人,卻是林黛玉。寶玉猶恐是夢,忙又將身子欠起來, 向臉上細細一認,只見兩個眼睛腫的桃兒一般,滿面淚光,不是黛玉,卻是那個?寶玉還欲看時,怎奈下半截疼痛難忍,支援不住,便“噯喲”一聲,仍就倒下,嘆了一聲,說道:“你又做什麼跑來!雖說太陽落下去,那地上的餘氣未散,走兩趟又要受了暑。 我雖然捱了打,並不覺疼痛。我這個樣兒,只裝出來哄他們,好在外頭佈散與老爺聽,其實是假的。你不可認真。”此時林黛玉雖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這等無聲之泣,氣噎喉堵,更覺得利害。聽了寶玉這番話,心中雖然有萬句言語,只是不能說得,半日,方抽抽噎噎的說道:“你從此可都改了罷!”寶玉聽說,便長嘆一聲,道:“你放心,別說這樣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