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笑道:“自然如此,你那裡和他說話授受去,越發連你也髒了。 只交與我就是了。”妙玉便命人拿來遞與寶玉。寶玉接了,又道:“等我們出去了,我叫幾個小么兒來河裡打幾桶水來洗地如何?”妙玉笑道:“這更好了,只是你囑咐他們, 抬了水只擱在山門外頭牆根下,別進門來。”寶玉道:“這是自然的。”說著,便袖著那杯,遞與賈母房中小丫頭拿著,說:“明日劉姥姥家去,給他帶去罷。”交代明白,賈母已經出來要回去。妙玉亦不甚留,送出山門,回身便將門閉了。不在話下。
且說賈母因覺身上乏倦,便命王夫人和迎春姐妹陪了薛姨媽去吃酒,自己便往稻香村來歇息。鳳姐忙命人將小竹椅抬來,賈母坐上,兩個婆子抬起,鳳姐李紈和眾丫鬟婆子圍隨去了,不在話下。這裡薛姨媽也就辭出。王夫人打發文官等出去,將攢盒散與眾丫鬟們吃去, 自己便也乘空歇著,隨便歪在方才賈母坐的榻上,命一個小丫頭放下簾子來,又命他捶著腿,吩咐他:“老太太那裡有信,你就叫我。”說著也歪著睡著了。
寶玉湘雲等看著丫鬟們將攢盒擱在山石上,也有坐在山石上的,也有坐在草地下的,也有靠著樹的,也有傍著水的,倒也十分熱鬧。一時又見鴛鴦來了,要帶著劉姥姥各處去逛,眾人也都趕著取笑。一時來至“省親別墅”的牌坊底下,劉姥姥道:“噯呀!這裡還有個大廟呢。”說著,便爬下磕頭。眾人笑彎了腰。劉姥姥道:“笑什麼?這牌樓上字我都認得。 我們那裡這樣的廟宇最多,都是這樣的牌坊,那字就是廟的名字。”眾人笑道:“你認得這是什麼廟?”劉姥姥便抬頭指那字道:“這不是‘玉皇寶殿'四字?”眾人笑的拍手打腳,還要拿他取笑。劉姥姥覺得腹內一陣亂響,忙的拉著一個小丫頭,要了兩張紙就解衣。眾人又是笑,又忙喝他“這裡使不得!”忙命一個婆子帶了東北上去了。那婆子指與地方,便樂得走開去歇息。
那劉姥姥因喝了些酒, 他脾氣不與黃酒相宜,且吃了許多油膩飲食,發渴多喝了幾碗茶,不免通瀉起來,蹲了半日方完。及出廁來,酒被風禁,且年邁之人,蹲了半天,忽一起身, 只覺得眼花頭眩,辨不出路徑。四顧一望,皆是樹木山石樓臺房舍,卻不知那一處是往那裡去的了, 只得認著一條石子路慢慢的走來。及至到了房舍跟前,又找不著門, 再找了半日,忽見一帶竹籬,劉姥姥心中自忖道:“這裡也有扁豆架子。”一面想,一面順著花障走了來,得了一個月洞門進去。只見迎面忽有一帶水池,只有七八尺寬,石頭砌岸,裡面碧瀏清水流往那邊去了,上面有一塊白石橫架在上面。劉姥姥便度石過去, 順著石子甬路走去,轉了兩個彎子,只見有一房門。於是進了房門,只見迎面一個女孩兒, 滿面含笑迎了出來。劉姥姥忙笑道:“姑娘們把我丟下來了,要我碰頭碰到這裡來。”說了,只覺那女孩兒不答。劉姥姥便趕來拉他的手,“咕咚”一聲,便撞到板壁上,把頭碰的生疼。細瞧了一瞧,原來是一幅畫兒。劉姥姥自忖道:“原來畫兒有這樣活凸出來的。 ”一面想,一面看,一面又用手摸去,卻是一色平的,點頭嘆了兩聲。一轉身方得了一個小門,門上掛著蔥綠撒花軟簾。劉姥姥掀簾進去,抬頭一看,只見四面牆壁玲瓏剔透, 琴劍瓶爐皆貼在牆上,錦籠紗罩,金彩珠光,連地下踩的磚,皆是碧綠鑿花,竟越發把眼花了,找門出去,那裡有門?左一架書,右一架屏。剛從屏後得了一門轉去, 只見他親家母也從外面迎了進來。劉姥姥詫異,忙問道:“你想是見我這幾日沒家去,虧你找我來。那一位姑娘帶你進來的?”他親家只是笑,不還言。劉姥姥笑道:“你好沒見世面,見這園裡的花好,你就沒死活戴了一頭。”他親家也不答。便心下忽然想起:“ 常聽大富貴人家有一種穿衣鏡,這別是我在鏡子裡頭呢罷。”說畢伸手一摸,再細一看,可不是,四面雕空紫檀板壁將鏡子嵌在中間。因說:“這已經攔住,如何走出去呢?”一面說, 一面只管用手摸。這鏡子原是西洋機括,可以開合。不意劉姥姥亂摸之間,其力巧合,便撞開訊息,掩過鏡子,露出門來。劉姥姥又驚又喜,邁步出來,忽見有一副最精緻的床帳。他此時又帶了七八分醉,又走乏了,便一屁股坐在床上,只說歇歇,不承望身不由己,前仰後合的,朦朧著兩眼,一歪身就睡熟在床上。
且說眾人等他不見, 板兒見沒了他姥姥,急的哭了。眾人都笑道:“別是掉在茅廁裡了?快叫人去瞧瞧。”因命兩個婆子去找,回來說沒有。眾人各處搜尋不見。襲人�其道路:“是他醉了迷了路,順著這一條路往我們後院子裡去了。若進了花障子到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