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紅道:“只怕,要不少銀子。”
絡絡道:“我卻從沒攢過私房錢。要向父親要,今日的事,一定瞞不過去,不給罵死才怪。只罵還算好的,就怕罵過以後把我一輩子關在府裡,再不讓我出來,那可慘了。”
我皺眉道:“不然,此事我們回去再計議計議,看看能不能湊筆錢出來先將泣紅贖出來?稱心公子真要報復,泣紅一定強不過的。”
泣紅聞言,垂泣不已。
絡絡嘆氣道:“你別哭了,我回去想辦法去。”
我點頭道:“也許我們可以偷偷當些值錢的首飾出去,就能為泣紅贖身了。”
絡絡奇道:“什麼是當首飾?”
她自幼長在富貴人家,自是用不著典當東西,所以我苦笑,大致解釋了一下。
絡絡恍然大悟,道:“平常在街上倒看見有舊貨店上寫著當字,我一直以為是賣舊貨的呢。原來卻是這個意思。我的首飾倒是不少,回家挑那用不著的,偷偷當了了事。”
事情就這麼定了,我們即收拾了一下儀容,步出了酒樓,與泣紅分手道別。
回到府裡時天近黑了,李道宗卻已知道我們偷偷出去之事,正是不安。見我們回來,張嘴便要責罵,忽見我低眉順眼走在前面,又想起什麼似的忍住,只是長嘆道:“罷了,以後不要私自外出了。現在的朝廷,正給幾處勢力瓜分著,一個不留神,給擠成肉醬還不知為啥哩。”
若他前一天說這話,我一定認為這人膽小怕事,迂腐無能,但經歷今日之事後,我卻反覺得這李道宗行事謹慎,歷練極深。
歇了一晚,我們便商議贖出泣紅之事。
泣紅容貌秀美,更彈得一手好琵琶,卻是花月樓數一數二的紅人,她的贖身價,居然要八千兩左右。這個數目著實有些驚人,也不知換算成人民幣是多少。
絡絡素來心胸宏闊,平常並不留心積蓄錢財,一無私房銀兩,只能把自己的首飾挑不大用的悄悄叫人拿了出去,自覺應值個七八千兩了,可問問當鋪價格,只能換得兩三千兩,離泣紅的贖身費還差得很遠。
絡絡待要將自己的首飾都送出去當了,又恐父親問起無法交待,一時躊躇。
我想及父親在我離開洛陽時給了我不少銀子,託東方清遙收管著,也不知有多少,但想來幾處湊下來,多半就夠了,於是便有些思念東方清遙了。
這日正百無聊賴弄著琵琶,看絡絡仍四處翻弄著計較,用什麼東西去再換些銀子來,忽聽得有人報道:“蘇大人來了。”
一直大大咧咧的絡絡忽然就住了手,紅了臉,叫道:“是蘇勖來了?”
我的手一抖,弦已亂了,遂住了不彈,聽他們講話。
來人報道:“正是魏王府的司馬蘇勖大人呢。說是來拜會老爺的。可惜老爺一早就出了門,還沒回哩。”
絡絡道:“你把他請園子裡來,我見見他。”
那人去了。絡絡轉身握著我手道:“書兒,書兒,快幫我瞧瞧去,看我哪件衣服最好看,我得穿得漂漂亮亮的見蘇大哥哩。”
我遲疑道:“絡絡,你認得蘇勖麼?”
絡絡道:“我如何不認得?他原先常來我家的。可近日太子和魏王鬧得有點僵,父親把這兩府的人都疏遠了。”絡絡忽然拉住我,湊到我耳邊道:“其實我很喜歡蘇勖呢。長得又帥,眼睛又亮!”
絡絡轉身回去尋衣服。我卻怔了。絡絡如此直白告訴我她的感情,可見心裡把我看得何等之重。可我聽到她對蘇勖的感情時,心裡卻有些酸澀之意,悶悶地微微疼著。
呵,我一定搞錯了。這個蘇勖,能跟我如何?我是屬於現代的,即便終究不能回去了,我的未婚夫也是東方清遙,那個和景謙一般有著溫和眼眸的男人。
絡絡穿了件杏黃的蝶戲水仙裙衫,廣袖束腰,長長的鵝黃宮絛曳地,搭配著垂著長長流蘇的落梅長簪,栩栩如生的雙蝶花鈿,在我面前顯擺了一陣,忽地一笑,飛一樣奔出院去。
我整整心情,繼續弄著琵琶,可轉軸撥絃之處,已有散漫傷沉之意。
院裡的榴花已然開了,炫目的亮紅色,優雅而驕傲地點綴在碧綠的葉間,幾隻黃鸝兒正在茸茸的草皮上踱著,小小的尖嘴兒靈巧地啄著,自在快樂。
“連琵琶都會彈了。書兒,你到底是白痴,還是天才?”有人在輕輕嘆息。
我一驚,手一顫,留下一個不規則的嗡聲。
抬起頭,蘇勖依舊帶著那種捉摸不定意味深長的微笑,深深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