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逃難出江陵,我合他,同睡同行叔侄稱。今日叫他來作伴,真正是,多時疏闊又相親。太妃見說桃腮笑,倒罵了,懵懂痴兒三兩聲。
咳,真正可笑!這麼執性的冤家,倒不要青春妻子相陪,情願叫年老家人相伴。
王妃說著笑還嗔,蘇娘子,在側聽言倒不寧。暗叫幾聲賢小姐,真正是,狠心負了這皇親。於時同在房間坐,忽然那,雷緊風狂電更明。
話說房內正言之際,忽然間催雨的雷聲一陣緊似一陣。太妃立起來道:我說要下雨了。孩兒,你可自家保重,我就去吩咐叫呂忠進來。
王妃言訖帶妻涼,把手攜攜要出房。國丈臨床重撫慰,孩兒你,放開愁悶勿悲傷。今日不請明朝請,這件事,依計行來容易商。忠孝王爺連聲諾,支援著,微微抬體送爹孃。蘇家奶奶相同出,太妃就,吩咐傳言到外廂。
話說尹氏太妃到舞彩宮中坐下,就把呂忠喚將進來,吩咐他小心服侍,著意相陪。快叫僕婦們送進鮮粥小菜,整備著應用充飢。
呂忠奉命應連聲,搬進深宮靈鳳門。枕蓆俱皆鋪在內,正是那,炎炎天氣好安身。於時收拾都已畢,立到床前候主人。相勸用些京米粥,又獻上,濃煎頭汁半杯參。王爺斜掛羅幃坐,眼看家丁叫一聲。
啊呂忠,你自坐著便了,不必拘主僕之禮。
當年可記共逃災,叔侄稱呼叫過來。今日不妨陪著坐,我病中,且將主僕禮丟開。家丁見說稱不敢,奉命相陪站也該。千歲若提當日事,真正折死老奴才。呂忠正與王爺說,只聽那,電閃雷雨已催來。
好利害呀!
白電如銀射綠窗,雷聲響處震華堂。催花劈樹風頭勁,打瓦奔霤雨勢狂。彷彿蒼穹都垮下,頓教白晝暗無光。王爺一聽愁悶添。老家人,下闥關門著了忙。
呵唷好生大雨!小千歲下了板闥罷?
千歲床中應一聲,呂忠下闥就關門。於時落到黃昏後,幾陣雷催幾陣傾。老僕自家食過飯,又溫米粥奉皇親。排小菜,秉高燈,雙捧金盃奉主人。忠孝王爺心氣悶,真個是,百憂如草雨中生。難舉箸,厭沾唇,把粥推開不要吞。吩咐呂忠收過去,你們各自快安身。
話說忠孝王不餐晚粥,吩咐書僮各人去睡,叫呂忠關好房門。這老人家轉身進來,又在床前陪伴。
王爺看著倒添煩,幾次相催不肯眠。年紀老來偏又倦,朦朧著,一雙睡眼靠床前。難伺候,強遲延,二目慵睜只是翻。千歲病中容易怒,突然高叫拍床沿。
呀!呂忠快去睡麼!
叫你安身你不聽,此時倦得這般形。無用伴,快些行,獨坐床中我倒寧。老僕聞呼驚又跳,慌忙剪燭展鋪陳。忙下帳,就停燈,垂手輕輕稟一聲:
啊,小千歲,老奴去睡了。若要湯水,可呼喚一聲。
呂忠言訖出幃房,竟自和衣去睡將。人靜越聞風雨急,悶壞了,紅羅帳裡病親王。
話說這位小王爺打發呂忠去睡了,自己卻背靠床欄,坐在紅羅帳內,聽了那打窗的夜雨,看了這隔帳的疏燈,真個是恨滿一懷,愁添萬斛。
王爺獨坐好無聊,隱隱遙聞二鼓敲。隔帳殘燈寒寂寂,灑窗夜雨冷瀟瀟。愁心輾轉原宜靜,病體支離又怕囂。背靠床欄籲口氣,他的那,胸中疑慮萬千條。
啊唷,真真愁絕!方要請他看病,老天又下起雨來。
此刻瀟瀟尚未停,多應夜雨是連陰。明朝如真無晴意,卻教我,怎樣相邀酈大人?
咳!如此事不湊巧,看起來這番謀望又不能遂心的了。
九重天子有偏腸,哪裡許,胞姐宮中作主張?如若朝廷拿定法,我就去,懇求皇后也難幫。
呀,事有可疑,為什麼當今聖上,似這等愛護明堂?
一個君來一個臣,有何義重與情深?見了他,春風滿面無非笑,見了他,喜氣盈眉再不嗔。口口聲聲呼相國,時時刻刻叫先生。君臣就便心投合,也沒有,如此相憐如此親。
啊唷且住!看那朝廷的光景,莫非與酈明堂有什麼不妙的勾當麼?
細細參詳大可疑,皇宮內閣是通衢。只須夜宿在衙門,元天子,出入從容哪個拘。
啊呀,不錯了!若趁酈明堂宿閣之時,也可以召他進宮,也可以自家出外,真正是極機密極穩便的事情了。就便還有守節的心腸,只用皇上威嚇幾句道:你若不肯順從君命,朕就斷送你的性命,削除爾的官銜,還是願生還是願死!
這般幾句狠言詞,不怕明堂不順之。留戀功名貪性命,定然一旦失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