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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益求精,已不可與尋常美酒同日而語。他到了酒窖,將那葫蘆倒滿了,又叫渾家去灶上切上五斤牛肉。陶家老店的美酒牛肉在方圓百里也有個小小的名頭,吃的人甚多,因此一鍋老湯中總煨著十來斤,隨到隨吃。渾家在墩上切著牛肉,一邊埋怨道:“當家的,你也太不曉事!我見這客人不像個正經道上的,才要推他出門,誰知你反將他引進來。五斤牛肉,尋常人吃得了麼!”

陶德業夾了個核桃仁放進嘴裡嚼著,一邊道:“婦道人家,懂個屁!吃得多便是歹人麼?我聽說萬歲爺一頓要吃三桌,喚作‘吃一看二眼觀三’,你這賊淫婦吃得也不少!我先前也不曾見他樣子,不過這人花錢爽利,也不似歹人,反正明天就走,樂得賺他這一票銀子。”渾家罵道:“呸!幾兩銀子便暈了你頭,只怕有命賺沒命花……”罵得開心了,切下的牛肉多了三四兩,她連忙又切回一塊去。

切好牛肉,陶德業端了個盤子將一葫蘆酒和牛肉都端到柴房門口,叫道:“客官,吃的來了。”只聽得那人道:“端進來吧。”

一進柴房,陶德業一眼便見那漢子正盤腿坐在鋪上,眼觀鼻、鼻觀心地一動不動。他心中一寬,暗道:“原來是個道士啊。”這漢子打扮有點怪異,多少像個道士,此時陶德業才放下心來。龍虎山下來個道士,自然不奇,他將盤子放下,道:“客官,茅房就在後面,沿著路拐過屋角便是。客官,小心火燭啊!”

那漢子睜開眼,道:“陶東,你出去吧。”

陶德業掩上門,剛走出去,便聽得裡面那漢子拔下酒葫蘆的塞子吃喝上了。他微微一笑,心道:“果然不是什麼歹人。只是不知他是哪兒人,這姓倒是稀見,雁高翔,有氣魄得緊!”

第二日一大早,雁高翔洗漱完畢,吃了四個大饅頭夾牛肉,會了鈔便出門了,陶德業的渾家到此時總算鬆了口氣。龍虎山以山勢如龍虎得名,甚是險峻。此時上山之人並不多,雁高翔一路前行,心中卻有些惴惴不安。他孤身一人到這正一教祖庭來,原本覺得憑一身本領,正一教門下弟子眾多,也不懼他。只是待看到山上掩映在綠樹間的道觀時,他心中只覺一陣慌亂。

拐過一個山嘴,正埋頭前行,忽然聽得有人叫道:“前面道友,可是來尋家師麼?”

這聲音來得突然,他抬頭看去,只見山道上立著一人。那人長身玉立,身披一件道袍,被風吹得揚起,飄飄然有出塵之想。雁高翔心頭一動,走上前去道:“道長,在下雁高翔,有事想求見張掌教。”走得近了才發現這道士年紀不過十來歲,只怕尚未及冠。

那小道士躬身一禮,道:“貧道張宇初,奉師命在此等候,請雁道友隨我來吧。”他年紀雖稚,談吐舉止卻大為得體,雁高翔心中生疑,忖道:“糟了,張正言居然知道我來!”那小道士張宇初多半便是天師一族,居然在此等候,實在令他吃驚。他見張宇初已在拾級而上,連忙加快兩步,道:“小道長,真人知道在下前來麼?”

張宇初轉過頭,淡淡一笑,道:“家師便在前面的鶴鳴軒等候,道友見了便知。”

此時他已離開上山的大路,轉而向一邊的小道而行。雁高翔心頭一凜,忖道:“不對,別是個圈套!”只是眼前這小道士瀟灑自如,怎麼也難以讓人生戒心。

走了一道,前面忽然出現一片松林。這松林有些年頭了,不少松樹都有合抱粗細,松針如雲,便是炎夏,一到此處便塵欲頓消。雁高翔不由得長舒一口氣,嘆道:“真是神仙境地!”

張宇初聽得他的感嘆,回頭淡淡一笑,道:“家師便在前面了,雁道友請移步。”

松林中有一幢小小宅院,走到門口,卻見月洞門上有篆字寫著“鶴鳴軒”三字。門口種了幾本芭蕉。蕉葉肥碩,綠如碧玉,紅花嬌豔欲滴。張宇軒推開門,道:“雁道友請。”他先走了進去,雁高翔束了束腰帶,方才跟進去。

一到裡面,才發現原來裡面並不甚小,地上鋪著花磚,灑掃潔淨,在牆邊,果然還有一對仙鶴,一個老道士正揹著手站在院子當中看那仙鶴起舞。張宇初一進門,躬身一禮道:“師父,雁道友來了。”雁高翔心道:“他便是張正言麼?”但見這老道士意態雍容,雖只是閒閒站立,確有一派宗主的氣勢。他大為心折,走上一步道:“晚輩雁高翔拜見真人。”

他禮數周到,那老道士卻連身子都不轉,只是道:“雁道友,你所為何來?”

雁高翔怔了怔。他沒想到張正言開門見山,說得如此直接,躬身又施了一禮,道:“晚輩為竹山教門人,聞得教主現居寶山,特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