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人還活著,並不是殭屍,只怕言紹圻又會來纏夾不清。不過言紹圻卻似沒有在意,也走到這人身邊道:“他活著,那還是救救他吧。”
無心嘆道:“他渾身血液都已流盡,要救他,除非是西王母的不死藥。”
言紹圻驚叫道:“那你真的是殺了他了?”他做捕快未久,一直想抓個大案,眼前正是一件殺人大案,但無心是為救自己而動手的,總不能再去抓他吧?
無心伸出手在這人肘上一點,止住了血流。其實這人身上的血也已大多流光了,止不止都無所謂。這人身上一動,慢慢睜開眼來,喉嚨裡發出了低低的“咕嚕”聲,言紹圻喜道:“他醒了!”
“這是迴光返照,他好像有話要說。”無心面上仍然極是凝重,他伸手取出一張符,輕輕一抖,符一下燃起。因為在下雨,因此他是手背向下,將符掖在掌心,火燃得極快,一下變成了一撮紙灰,連汗毛也沒燒掉一根。無心將紙灰塞進那人嘴裡,手掌又順著他咽喉一抹,道:“道友,有什麼話快說吧。”他知道自己這護心符只能逼出這人殘存的一點活力,此人是死定了,借這機會,讓他說出最後一句話。
這人嘴張了張,慢慢道:“龍……龍眠谷中……第……”
說到這兒,聲音越來越輕,無心卻是大吃一驚,將耳朵側到這人嘴邊,急道:“還有什麼?”但這人身子猛地一顫,便不再動,這回是真的斷了氣。
言紹圻看得心驚肉跳,道:“龍眠谷?那裡有妖怪啊,誰都知道。”他只以為這人會說出個驚天大秘密出來,哪知說出的只是這麼個無關緊要的閒言。無心拉開這人的衣領看了看,這人的肩頭刺了一個小小的花紋,是一枝柳枝,上面綴著七片碧綠的樹葉。雖然每片樹葉都只有指甲大小,刺得卻著實精細,連葉脈都刺出來了,樹葉的顏色有濃有淡,越到梢上便越濃,綴在細枝上,栩栩如生。無心道:“沒想到他還是七葉弟子,怪不得能撐到現在。”
言紹圻道:“七葉弟子很厲害麼?”
“九柳門弟子入門時都只刺一片葉,隨著在門中地位升高便加刺一葉,門主有九葉,那是最高的。這人刺了七片葉,已是個護法身份了,居然還是難逃一死。”
無心站直了,看著地上的死屍,嘆了口氣道:“九柳門也是外道中的名門,現在雖已漸趨式微,還是沒人敢小看他們。這人一死,想必又要大起變幻。”他轉過頭,笑了笑道:“小捕快,你要不怕死,立功的機會到了。”
言紹圻卻臉色一沉,道:“你殺了人,把你抓去就是個大大的功勞。只是你救了我,再抓你,我也太不算好漢了。唉,只是這個死人該怎麼辦?”
無心道:“這野地裡,把他埋了便一了百了。”
言紹圻搖了搖頭道:“不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得回去一趟。小道士,你要上哪兒去?”他見無心一口一個“小捕快”,馬上還以顏色,“道長”也改口成了“小道士”。
無心捋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先回到住的地方,烤乾衣服再說。”
言紹圻道:“你住哪兒?”
“如歸客棧。”他馬上警覺道:“你要做什麼?”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回去報案,若有話要問你,你可得留在那兒。”他急匆匆地往山下跑去,走了一段又回過頭道:“別跑啊,我不騙你的,我言大捕頭表字剛正,剛直正義,你相信我好了。”
叫剛正就代表剛直正義麼?無心想說現在執國政的那個其實是漢人,卻自認是蒙古人的太平。名字叫太平,天下卻著實不太平。他有些想笑,但心頭卻隱隱地作痛。
辰州辰溪縣縣尹言伯符這兩天很是煩惱。雖然他算是辰溪縣的父母官,在這一方生殺予奪之權盡在手中,但他也有不如意的事。
他在正廳裡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走來走去,正心煩意亂,言紹圻渾身溼淋淋地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叫道:“二伯父……”還不等他說完,言伯符已急道:“有人來了麼?”
“不是,我在義冢那兒發現一個新死的人。”
言伯符眉頭一皺:“個把死人算什麼,我問你,沒人來麼?”
言紹圻一心以為這是件大案了,哪知這個二伯父卻根本不當一回事。他有點委屈地道:“好像沒來。”
這時一個下人急匆匆地進來,行了一禮道:“大人,有輛車來了。”
言伯符像被蛇咬了一口,連忙撣了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臉色一變,道:“來了?”也不知是喜是憂,快步向外走去,又轉身對言紹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