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不特毫無所遇,連一個真能請召仙佛、用符咒驅遣神鬼的術士,都未遇過。就有幾個,也是處士虛聲,耳聞神奇,眼見全非。甚至神仙的物件,如山精夜叉鬼怪之流,也曾為了好奇心勝,不畏險阻,常在幽壑棲身,深山夜行,不下數十百次,除了人力能敵的毒蟲蛇蟒、奇禽異獸之類,也是一樣不遇。可見神仙鬼怪,終屬渺茫。自隱此村,到此已經三世,從無異事發生。怎麼單單愛妻自盡那一天,會有神仙降臨,既救其母,復救其子,說得那般活靈活現?彷彿神仙專為斯人而來。假如是真,珍兒曾聽仙語,不應醒來還那麼哀痛索母,直到自己暈厥醒轉,方改了語氣。此子雖幼,聰明異常,哪知不是乃母先教好這一套言語,故佈疑陣出走,託名仙去,藉以洗刷清白?當時聞言,本未深信,偏生三個子女同時病重,都好得那麼快法,不由人不相信。記得第三日,自己便即病倒,神志昏迷,頭兩天事,回憶似不甚真。仙蹟多由二孃、珍兒事後重述,甚是神奇。只恐並無其事,乍遭鉅變,神志全昏,誤信小兒之言,以偽作真。照那晚風雪嚴寒情景,愛妻翻山逃出,既有成謀,自然無顏回轉,勢非葬身荒山雪窟之中不可。否則仙人不打誑語,既說過兩年來看望,平日她又那般鍾愛兒女,哪有說了不算,一去不歸之理?
事不關心,關心者亂。蕭逸先對乃妻那樣忿極相煎,實由於愛之太深,故爾恨之愈切。
年時一久,一天到晚只要回想到她那許多好處,已不再計及姦情真偽,苦思不已,越想念頭越左,直料到十有八九,決無生路。正在心傷腸斷,恰值雷二孃從家塾中陪著三個愛兒愛女迴轉,淚汪汪齊聲哭進門來,吞聲哭訴道:〃爹爹,今天是媽媽被神仙救去的日子,好多年了,怎麼還沒回來呀?〃雷二孃也紅著一張苦臉說道:〃他三個在塾裡,書也不念,話也不說。老師知道那年是今天出的事,怕急壞了他們,見雪勢漸止,不等放學,就叫回來。想起來也真叫人傷心呢!〃蕭逸聞言,悲痛已極,猛然心中一動。暗忖:〃多年過信小兒之言,以為愛妻未死,不特衣冢未設,連靈位都沒有。如真仙去,可見仙人常由此經過,又久未歸來,當可誠求。就說她恨著自己,女子如此至性孝思,必可感其降臨。如已死去,多年未營祭奠,今值忌辰,更應哭祭一番,略盡點心,不枉夫妻一場。〃想到這裡,忙命二孃去廚房趕備愛妻平日喜吃的酒菜和一份香燭。日裡先虔敬通誠,乞仙憐佑,賜歸一見,或是到時略示存亡靈蹟。晚來率了子女,去至竹園當年自盡之處,先照日裡乞求默禱,靜俟仙人降靈。
如無跡兆,事便子虛,那時再行遙祭。再等三日,設位立主,改葬衣冠,重營祭奠。
二孃心虛內疚,日懷隱憂,巴不得能判出仙蹟真偽,好安點心;或是設法吐實認罪,挽蓋前愆。聞言大為贊同,忙即如言辦理去訖。這日門徒恰已先期因雪遣散,眾人也知是他傷心之日,不便相擾,無一外人在房。蕭逸便把前一段意思告知子女,勸道:〃你們母親已成仙人,雖說遲早回家看望你們,但不知還要多久。今天是她仙去的日子,那位老神仙說不定要由此經過,恰好雪也止了。今晚人靜後,我父子四人同了雷二孃,備下香燭,給神仙和她上供,一同虔誠禱告。她心一軟,不該回來的,也回來了。你們單哭有甚用處?〃蕭珍等三個小孩聞言,立時止了悲哭,恨不得當時就要前往。蕭逸說:〃日裡有人過往,神仙必不肯降。只可先隨我往佛堂燒香叩頭,通白一陣,不要張皇,鬧得外人知道,反而不好。〃三小孩連聲應了。
蕭逸見三個子女個個熱誠外露,孺慕情深。大的低頭沉思,一言不發;兩個小的,不住問長問短,到底今晚媽媽能回不,俱都滿臉切盼之容。好生傷感,隨口安慰了幾句。雷二孃回報,香燭備好,上供的菜餚酒果,已命廚房預備,俱是主母愛吃之物。等自己隨著主人進香通白之後,立即親往庖制。蕭逸聞言,便命子女洗漱,重整衣冠。大家同往佛堂,在觀音座前進完了香,父子四人先後跪祝了一番。雷二孃神明內疚,本已悔恨交加;再見三小兄妹祝時聲淚俱下,哭喊媽媽,甚是悽楚動人,益發觸動酸腸。想起那年主母才走,不多一會,主人便回,自己如非誤受奸人誘迫,只要稍一抗拒,三奸陰謀立即敗露,主母還可挽救回來。即或不然,她一生清白,總算洗刷乾淨。何致把一個賢德恩厚的主母,害得夫離子散,生死不明?如真仙去,自己縱然負她,尚幸年來未有逾分之求,對她子女尤極用心照料。畹秋厲害,自己懦弱,均所深知。異日歸來,諉諸被迫無奈,也還有個解說,她為人厚道,必允將功折罪。最怕葬身雪窟,因為蕭珍一言,連神主都未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