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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文和又苦苦鍾情於己,倘有非禮言動,雖自問拿得住他,就論本領也不比他弱,鬧將出去,終是有口難辯。怎地會傷心過度,無故授人以柄?方在臨門躊躇,思欲卻步,不料崔文和竟比自己還要傷心,一進洞先放聲大哭起來,由不得心裡一慌,跟了進去,止淚問道:〃文哥,我有恨事傷心,你哭些甚麼?〃連問數聲,崔文和終於似悲從中來,不可斷歇。畹秋也略猜透他哭的原故,為了勸他,自己反倒忘了因何至此。後見屢勸不住,只得佯怒道:〃我沒見一個男子家這等作兒女態,你倒是為了甚麼?說呀!〃崔文和見畹秋滿面嬌嗔,方始惶急,強止悲聲,答了句:〃畹妹,我真傷心呀!〃一言甫畢,忍不住又哭起來。畹秋連聲追問何故,崔文和方始哽咽答道:〃我傷心不是一年半年的了。想起從小與畹妹一處長大,彼時年幼,只想和畹妹玩,不願片刻分離,也說不出是甚麼原故。自從年歲漸長,畹妹漸漸視我如遺;而我的愁恨,與日俱深。明知天仙化人,決不會與我這凡夫俗子長共晨夕,但痴心妄想,既是志同道合的至親,雖不能香花供養,若能常承顏色,得共往還,於願已足。誰知並此而不可得。每念及此,輒複意懶心灰,恨不如死。今日畹妹居然假我詞色,相約偕遊,真是做夢也不曾想到。嗣見畹妹悲苦,欲勸不敢,不勸心又焦急,又恐畹妹怪我沒有迴避。
方在惶惶,忽被畹妹看見,竟未見怪,我真感激極了。先只是畹妹難受,無法勸解,忍不住而傷心。後承畹妹約我到此作陪,一毫沒有見外,想起這多年來一向悶鬱在心中的苦楚,新愁舊恨,一齊勾動,不由得就發洩出來,再也按捺不住了。〃說罷,依舊泣不可止。
這一條哭喪計,果然將畹秋打動。畹秋早聽出言中深意,暗忖:〃人貴知己,蕭逸雖好,偏是這等薄情。最可恨可氣的,是以自己的才貌,反比不過一個奴僕之女。想不到崔表哥如此情長,平日任憑如何冷落,始終堅誠不改,看得自己這般重法。論人才雖不及蕭逸,要論多情專心和性情溫和,就比蕭逸強多了。同為逸民,就是天大才情,有甚用處?不如結一知心伴侶,白首同歸的好。自己一時任性好強,幾乎辜負了他。〃越想越覺以前對他太薄。
悔念一生,情絲自縛,把平日看他不起的念頭,全收拾乾淨,反倒深深憐惜起來。已經心許,只是崔文和沒敢明求,不便開口。想了想,含羞說道:〃文哥呆了,我有甚好處,值得你這般看重?經你這一來,我倒不再傷心想痛哭一場了。出來太久,怕娘要找我,先送我回去,有甚話日後再說,我不棄你如遺好了。〃崔文和聞言,忙把眼淚一拭,望著畹秋,驚喜交集,幾疑身入夢境。畹秋見他意態彷徨,似喜似愁,似不敢言,微嗔道:〃我雖女子,卻不願見這等醜態。以後再如這樣,莫怪我又不理你。還不拭乾眼淚,跟我快走,抄小路回去,留神給人看破。〃崔文和自然諾諾,如奉綸音。兩人都用衫中把淚拭乾,各把愁雲去盡,同沐春風。出了崖洞,順著田壟小徑,分花拂柳,並影偕歸。
行近家門,轉入正路,恰值小婢奉了黃母之命,尋了幾次未遇,迎面走來。畹秋因二人俱是一雙哭紅了的眼睛,自己歸家無妨,文和卻是不便。忙說道:〃承你送我到家,盛情心感。今日不讓你往家中閒坐,明日再見。你也回家,不要往旁處去了。〃崔文和意似戀戀,不捨遽別,又隨行了幾步。畹秋見小婢已是將近,嬌嗔道:〃你沒見你這雙眼睛嗎?還不快些回去。〃一邊說,一邊高聲喊那丫鬟道:〃葵香,快給我往春草坪去採些花草,我在家裡等你。快去。〃丫鬟答道:〃老夫人找小姐呢。〃還要往前走時,畹秋喝道:〃曉得了,快採花去!〃丫鬟聞言回身。畹秋朝著崔文和說了一聲:〃你安心回去吧。〃說罷,往前走去。文和不便再送,立定了腳,一直看她到家,方始迴轉。這時恰巧全村中人均在會場賀喜,誰也不曾看見。
由此,文和常去黃家,向黃母大獻殷勤。黃母本因自己前時負氣,把事情鑄錯,惟恐愛女憂急成病,巴不得早早完了向平之願。文和進行婚事,正是絕好良機。加以黃母年高喜奉承,又見女兒對文和也大改了故態,料已降格相求。正是兩下里一拍即合,不消多日,便聯成了姻眷。
成親以後,文和對於畹秋,自是心坎兒溫存,眼皮上供養,愛得無微不至。畹秋志大心高,嫁給文和,原是出於負氣,並非真正相愛,一任夫婿如何溫存體貼,心中終覺是個缺欠。偏偏蕭逸婚後,見畹秋晤對之時,眉目間老是隱含幽怨。回憶前事,未免有些使她難堪,多有愧對,在禮貌上不覺加重了些。畹秋何等聰明,一點就透,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