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靈雲好容易才將她勸住。若蘭道:〃妹子從今全仗姊姊照應,如蒙視為骨肉,請改了稱呼吧。〃靈雲見她楚楚可憐,愈加愛惜,點頭允了她的要求。將她扶起,又替她攏了攏雲鬢,手攙手走了回來。
這時金蟬火毒已發,疼得渾身是汗,滿地亂滾。朱文雖然比較輕些,也覺著腳底熱痛難耐。見金蟬那般痛苦,想起路上那般殷勤服侍,老大地不忍心,拉著金蟬雙手,不住地撫慰。金蟬索性滾入朱文懷中,得了這一種溫暖的安慰,雖然腳腿熱痛,心頭還舒服一些。朱文恐怕若蘭走來看見,想叫他起來,又難以出口。正在著急,靈雲、若蘭已然迴轉。朱文忙喊道:〃姊姊們快來!蟬弟弟不好了!〃靈雲聞言大驚,連忙上前問故。朱文便將誤踏潭底浮泥,中了熱毒,說了一遍。若蘭聞言,也不答話,重又跑進石室,取出一瓶藥酒道:〃朱姊姊與蟬弟既然中了火毒,這是先師留與妹子的烏風酒,擦上去就好。〃靈雲大喜,忙接了過來,先取些敷在金蟬腿上,覺著遍體清涼,金蟬直喊好酒。靈雲又將他的草鞋脫下,用酒將腫處擦滿,立刻疼消熱止。金蟬猛翻身坐起,說道:〃姊姊快替朱姊姊擦擦吧,她腳上也疼著呢。〃靈雲才想起忘了朱文,好生不過意,急忙過來與朱文脫鞋。朱文偏偏抵死不肯,一雙秀目只望著金蟬。金蟬道:〃朱姊姊不肯擦藥,想是多我一人。偏偏我這時腿上剛好些,不能轉動,待我滾下坡去吧。〃說罷便滾。朱文見他神態可笑,自己也覺著腿底熱疼漸漸厲害,不能久挨,笑對金蟬道:〃你剛好一些,哪個要你滾?你只把身子轉過去,背朝著我便了。〃金蟬笑道:〃我也是前世作了孽,今生偏偏把我變作男身,有這許多避諱。〃一面說,將頭一拱,一個倒翻筋頭,滾到旁邊大樹一邊,隱藏起來。招得若蘭哈哈大笑。靈雲也不好說什麼,繃著臉來替朱文脫鞋。朱文道:〃由我自己來吧。〃靈雲笑道:〃我們情同骨肉,這一路上還少了服侍你,這會又客氣起來了。〃朱文道:〃虧你不羞,還做姊姊呢。見我才好一些,就來表功勞了。做妹子的不會忘記姊姊的大恩的啊!〃靈雲笑道:〃你忘記我不忘記,當什麼緊?〃說到這裡,朱文不知怎的,竟不願她再往下說。恰好靈雲也就止住,便用話岔開道:〃不要說了,做妹子的年輕,哪一時一刻不在姊姊保護教訓之下哩。無非是見姊姊累了這多天,於心不忍,況且妹子不似日前不能動轉,所以不敢勞動姊姊,難道說還怪我嗎?〃靈雲這時已幫著朱文將腳上鞋襪脫去,只見她這雙腳生得底平指斂,脛跗豐滿,面板白膩,柔若無骨。近腳尖處紫黑了一片,灸手火熱。知道火毒不輕,無暇再和她鬥嘴,急忙將藥酒與她敷上。朱文覺得腳底下一片清涼,熱痛全止,便要穿上鞋襪。靈雲勸她:〃既然藥酒見效,索性停一會,再擦一次,以收全功。〃說罷,又拿了藥酒走到金蟬藏身之所,見他將身倚著樹根,正在仰天呆想。看見靈雲走來,急忙問道:〃朱姊姊擦了藥酒,可好一些麼?〃靈雲正色答道:〃我們與朱姊姊本是同門,相聚數年,又共過患難,情逾骨肉,彼此親密,原是常情。你現在年歲不小,不可再像小時候那樣隨便說笑,以免外人見笑。況且你朱姊姊還有個小性兒,你要是招惱了她,就許一輩子不理你,頂好的兄弟姊妹反倒弄成生疏,多不合適呢。〃
金蟬與朱文在黃山、九華相處多年,竹馬青梅,兩小無猜,又都有些孩子氣,時好時惱。自從醉仙崖誅蟒以後,朱文服了肉芝,靈根愈厚,常從餐霞大師口中聽出一些語氣,知道自己還有許多塵緣,驚心動魄,抱定宗旨,與金蟬疏遠。金蟬童心未盡,雖然覺著悶氣,還不十分在心。及至他二人成都相見,在碧筠庵、辟邪村兩處住了多日,金蟬便常尋朱文去一塊玩。起初朱文還狠著心腸,存心不理。金蟬無法,好在同門小弟兄甚多,賭氣拋了朱文,與笑和尚、孫南等親近。朱文也不去理他,雙方也就日益地疏遠。偏偏這一班小弟兄們靜極思動,互相約成兩組去探慈雲寺,無形中又共了一次患難。後來朱文貪功,中了曉月禪師的妖法,金蟬捨死忘生,將她救回。朱文從迷惘中醒來,看見金蟬在旁,情急悲泣,芳心中不由得起了一種感動。偏偏嵩山二老又命靈雲姊弟陪她取烏風草,路上承蒙她姊弟盡心愛護,不避汙穢,為她受了許多辛苦。他二人感情本來最好,起初生疏原是矯情做作。好些日在患難中朝夕相處,彼此在不知不覺中,心情上起了一種說不出的變化。也並不似世俗兒女,有那燕婉之求,只覺你對我,我對你,都比別人不同似的。因此形跡之間,自然有許多表現。
心裡頭本是乾乾淨淨,可是一聽旁人語含譏諷,便都像有什麼心病似的,羞得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