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忿極暴怒,直如瘋了一般,不能自制。暴性過後,又復嗒然若失。這時正是老調重彈。
妖屍心念一動,跟著瞥見牌上現出幾行紅影。覺著適才取下,意欲嚼碎洩忿時,看去尚是金字,如今突變紅色,定是末路將臨,決非佳兆。急得一手奮力抓胸,悲嘯了一聲,低頭定睛一看,越發驚惶憂急起來。原來就這杏眼怒突,一剎那的空兒,不特牒上字跡由金色變作了紅色,並且六十六行字跡只剩了十分之一。以前的原文已然隱卻,僅開頭幾行朱文,把妖屍由上官紅手中奪了半部道書,直到當日心存叵測,陰謀毒計,愚弄妖黨,毀壞法體,以及妖黨慘死等情,差不多全以極簡明的詞句,記在上面。底下空白了數十行,對未來之事,卻是一字未提。那剩餘十分之一的原文,仍是異日惡報,單列在末幾行內,字仍如血,更是鮮明。妖屍這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仍落仇人算中。
並且那道書乃聖姑昔年念在師徒一場特加警戒;如今又念在自己在洞中受苦多年,特地假手上官紅給她一絲生機。當得書以後,只要肯革面洗心,立誓改邪歸正,棄舊從新,照書修煉上兩三年,另半部關係修為至重的也必現出,所有一切禁制身受也必在此時隨同消滅。無如惡孽太重,三心二意,迷途不返,良機一失,就此趨入窮途。料定滅亡不遠,越想越害怕,雖未遣散眾妖黨,卻已揹人向聖姑哭求哀告,許其自新。同時嚴囑諸妖黨,不特不許生事,連出洞門也在禁止之列。
易靜等三人回山這一天,妖屍正在首鼠兩端,舉棋不定。一面恐劫難臨身,苦求聖姑大發慈悲,賜以生路;一面又恐惡孽難消,聖姑不允,留著這些得力妖黨,到底也多一層指望。此外還有被自己用計激走的一個最高明的人物,曾傳乃師之命,銳身自任,保己無恙,也須這些人前往引來,不得不假以詞色,設計籠絡。因是運數將終,竟沒打定一個切實主意。其實正邪不能並立,成敗關頭,豈是可以雙管齊下,取巧得的?可是經此一來,兇焰大減,迥非與妖黨勾結時那等興妖作怪,猖狂氣勢了。
妖屍既因潛參聖姑遺偈預言,知道盡管氣候已成,復體回生期近,這三數年短短光陰,晃眼即至,但在此期中,如若不能將仇人所下禁制一齊脫去,離開當地,逃往別處,仍有形神俱滅之禍。日常憂急惶惶,只是緊急修為,以待時機到來,奮力脫困,破壁飛去。認為所結納的幾個幫手,俱是左道中的能者,即使再多勾結幾個,法力也不過如此。
此外除非正教中的高人,才能較勝,但是雙方無異水火,法力次的無用,法力高的只有為敵,決不會為己所用。自己又不能出外物色,無從下手。如和昔年在聖姑門下三次死裡逃生一樣,命中有救,人定勝天,憑著玄功變化,到時興許能夠出困逃走。或是仇人慈悲憐憫,一切經過俱是有意恐嚇,使己悔懼回頭,預言雖然應驗,到了緊要關頭,忽然改變,現出生機。有這內外兩個得力黨羽相助,足可夠用。如再照著初念,準備一脫羅網,立即大舉勾結許多同黨,不特無什益處,張揚太過,風聲越鬧越大,反而引起各正教中仇敵嫉視,前來作梗。並還要用心機延款籠絡,多勞神智,延誤修煉。
妖屍天性又復乖戾孤刻,眼界太高,任性行事,不能容眾,更喜炫弄美色,以權詐惑人,引為得意。這些左道中人,妖屍十九看不起。來人品類不齊,偶然見了厭惡,立起殺機,勢必和前些日一樣,仗著美豔妖媚的慣伎,毒計離間,使這些見色迷心的蠢物互相火併殘殺,以遂自己天生好殺的習性,人少自可操縱自如,死活由心。人數如多,來人又非弱者,多抱著人寶兩得的大欲而來,心性又多惡辣兇淫,一任如何工於媚惑,其勢不能逐個玩弄於股掌之上,稍現破綻,必生內叛。自己不過自負奇美之質,喜歡顛倒眾生,使人人甘為己死,引作至樂。又以禁閉洞中多年,忿鬱不伸,非此不能快意出氣。日前略使出一點淺笑輕顰,柔情軟語,便引起兩次火併,殺死多人。但第二次卻把一個極有力的同黨氣走,雖然此是兩雄不能並立,為了省心,事有成算,走的人仍是一招即至,事後回想,也自後悔作得太過。這些蠢物,好歹總是為己效命而來,何苦為快一時心意,恩愛成仇,以怨報德?無奈天性如此奇特,只要有新來的,必定技癢,欲試驗天下有沒有連自己這等奇豔的尤物,都會見了不動心的?這一賣弄風情,新舊之間足生疑忌,便不再加挑撥,也必妒忿成仇。自己再忍不住,微一蠱惑,爭殺便起。
來人多是修煉多年才到今日,煞非容易,惡孽也多。妖屍新近還在打算,這次脫困以後,便孤身遠引,設法物色一個可使自己快心如意的仙侶,同隱極荒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