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天星,時辰將到,知道天魔將臨,寶相夫人元神業已歸竅。
御魔雖有力難施,惟恐萬一翼道人耿鯤乘此時機趕來報仇侵害,不可不防。二人略一商量,覺得釣鰲磯相隔尚遠,倘或事起倉猝,那耿鯤長於玄功變化,不比別的邪魔。仗有雪魂珠護身,決計冒險飛身往三人存身的上空附近,仔細防衛。二人飛到那裡有半個時辰過去,已交子時,一無動靜。月光如水,碧空萬里,更無纖雲,未看出有絲毫的警兆。正在希奇,忽聽四外怪聲大作,時如蟲鳴,時如鳥語,時如兒啼,時如鬼嘯,時如最切近的人在喚自己的名字。其聲時遠時近,萬籟雜呈,低昂不一,入耳異常清脆。不知怎的,以司徒平夫妻三人都是修道多年,久經險難的,聽了這種怪聲,兀自覺得心旌搖搖,入耳驚悸,幾乎脫口應聲。
幸有玄真子、乙休和寶相夫人等事前再三囑咐,萬一聞聲,便知天魔已臨,連忙潛心默慮,鎮懾元神,不提。
三人起初聞聲知警,甚為謹慎。一會工夫,怪聲忽止,明月當空,毫無形跡。正揣不透是何用意,忽然東北角上頓發巨響,驚天震地,恍如萬馬千軍殺至。一會又如雷鳴風吼,山崩海嘯,和那二次巽地風雷來時一樣。雖然只有虛聲,並無實跡,聲勢也甚驚人,驚心動魄。眼看萬沸千驚襲到面前,忽又停止,那東南角上卻起了一陣靡靡之音。起初還是清吹細打,樂韻悠揚。一會百樂競奏,繁聲匯呈,穠豔妖柔,蕩人心志。這裡淫聲熱鬧,那西南角上同時卻起了一片匝地的哀聲,先是一陣如喪考妣的悲哭過去,接著萬眾怒號起來。恍如孤軍危城,田橫絕島,眼看大敵當前,強仇壓境,矢盡糧空,又不甘降賊事仇,抱著必死之心,在那裡痛地呼天,音聲悲憤。響有一會,眾聲由昂轉低,變成一片悲怨之聲。時如離人思婦,所思不見,窮途天涯,觸景生悲;時如暴君在上,苛吏嚴刑,怨苦莫訴,宛轉哀鳴,皮盡肉枯,呻吟求死。這幾種音聲雖然激昂悲壯,而疾痛慘怛,各有不同,但俱是一般的悽楚哀號。尤其那萬眾小民疾苦之聲,聽了酸心腐脾,令人腸斷。
三人初聽風雷殺伐、委靡淫亂之聲,因是學道多年,心性明定,還能付之無聞。及至一聽後來怨苦呼號之聲,與繁音淫樂遙遙相應,不由滿腔義俠,軫念黎庶,心旌搖搖,不能自制。幸而深知此乃幻景,真事未必如此之甚。這同情之淚一灑,便要神為魔攝,功敗垂成。
只是那聲音聽了,兀自令人肌粟心跳,甚是難過。正在強自挨忍,群響頓息。過一會兒,又和初來時一樣,大千世界無量數的萬千聲息,大自天地風雨雷電之變,小至蟲鳴秋雨、鳥噪春晴,一切可驚可喜、可悲可樂、可憎可怒之聲,全都雜然並奏。諸葛警我、鄭八姑道行較高,雖也一樣聽見,因是置身事外,心無恐怖,不虞魔侵,仍自盤空保護,以防魔外之魔乘機潛襲。一聽眾響回了原聲,下面紫氣圍繞中,三點青星仍懸空際,光輝不減,便知第一番天魔伎倆已窮。果然不消頃刻,群噪盡收,萬籟俱寂。方代下面三人慶幸無恙,忽見繽紛花雨自天而下,隨著雲幛羽葆中簇擁著許多散花天女,自持舞器,翩躚而來,直達三人坐處前面,舞了一陣,忽然不見。接著又是群相雜呈,包羅永珍,真使人見了目迷五色,眼花繚亂。元神不比人身,三人看到那至淫極穢之處,紫玲道心堅定,視若無睹;司徒平雖與寒萼結過一段姻緣,乃是患難之中,情不由己,並非出於平時心理,也無所動;惟有寒萼生具乃母遺性,孽根未盡,看到自己與司徒平在紫玲谷為天靈子所困時的幻影,不禁心旌搖搖起來。
這元神略一搖動,渾身便自發燒,眼看那萬千幻象中隱現一個大人影子,快要撲進紫氣籠繞之中。寒萼知道不好,上了大當,連忙拼死鎮懾寧靜時,大人影子雖然退去,元神業已受了重傷。不提。
一會萬幻皆空,鼻端忽聞異味。時如到了芝蘭之室,清香襲腦,溫馨蕩魄;時如入了鮑魚之肆,腥氣撲鼻,惡臭燻人。所有天地間各種美氣惡息,次第襲來。最難聞的是一股暖香之中,雜以極難聞的騷羶之味,令人聞了頭暈心煩,作惡欲嘔。三人只得反神內覺,強自支援。霎時鼻端去了侵擾,口中異味忽生,酸甜苦辣鹹淡澀麻,各種千奇百怪的味道,一一生自口內,無不極情盡致,那一樣都能令身受者感覺到百般的難受,一時也說之不盡。等到口中受完了罪,身上又起了諸般朕兆:或痛、或癢、或酸、或麻。時如春困初回,懶洋洋情思昏昏;時如刮骨裂膚,痛徹心肺。這場魔難,因為是己躬身受,比較以前諸苦更加厲害,千般痛癢痠麻,好容易才得耐過。忽然情緒如潮,齊湧上來,意馬心猿,怎麼也按捺不住。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