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萬一認出他,被人添油加醋的一傳,他可就把國公府給坑了。
看熱鬧的不過片刻便把來龍去脈講完了。遊驥心中忐忑,不安地看著自家公子。
徐瑨卻道:“若是如此,你實說便是。”
遊驥輕輕點了點頭,這才抬起臉往前看。
對面的祁垣也正抬頭回話。京中少年不乏俊俏風流之輩,祁垣雖生的面白細嫩,唇紅齒白,但也不算如何出挑。只是那雙眼清泠泠的,寒如秋露,讓人忍不住多注意幾分。
遊驥頭次見面時,便因這雙眼,以為祁垣是清高難處之人。幸而後來多聊了兩句,才發現對方也是少年心性,且沒什麼門第觀念。
他這會兒身份尷尬,既怕給國公府招惹麻煩,又擔心祁垣被那幫秀才為難,心中暗暗著急。幸好阮閣老的次子阮鴻似乎對祁垣印象很好,平時不怎麼攬事兒的一個人,今天偏跟撞邪一般,一句接一句地問了起來。
小二把剛剛祁垣跟呂秋斗酒的名單送了過來,阮鴻看罷,並不談賭博之事,只哈哈大笑,滿目好奇地問祁垣,“我也聽說祁公子在家閉門苦讀,這品酒之功是怎麼練出來的?那十里酒場又是在哪兒?”
祁垣心裡突突直跳,略一轉念,便胡謅道:“先朝的酒聖曾寫過一本《十里酒場》,裡面收錄了三百三十種名酒佳釀,我有幸讀過殘本,剛剛那話,乃是戲言。”
阮鴻瞪大眼:“還有這等奇書?那你可聽說過雪花酒?”
這雪花酒乃是用瓊液酒做底,蒸熟熬爛的羊腿肉以及一點羊腦和龍腦為料,精心調製而成,用料昂貴,一盞萬金。
祁垣自然喝過,但他怕露出馬腳,猶豫了一下,只能搖頭。
阮鴻這才大笑起來,揚著下巴問小二:“你們遇仙樓也忒不厚道,既是上等好酒,那雪花酒怎麼沒送來?”
小二連忙賠笑:“雪花酒都留著,專等著阮公子呢。”
阮鴻揮手:“還留什麼,不趕緊拿出來,讓祁公子品一品?”
唐平在一旁,見他決口不提賭博之事,知道他是故意要袒護祁垣。在一旁笑著湊趣:“難得,今日遇一奇人。”
說完又看向呂秋幾人,搖著一把烏骨泥金扇兒,似笑非笑道:“你們說的我也知道了。不過這事既然牽扯多方,那大家少不了要一塊去府衙一趟,順道把提學官也叫來。至於聚眾設局一事,剛剛誰在路上攔的人,那便是誰牽的頭了。我們幾個倒可以為諸位作證。”
呂秋一聽,臉色頓時大變。他們都有功名在身,上衙門不必下跪磕頭,所以不怎麼怕官員。但那提學官卻不一樣,提學官掌管他們考績評定,倘若不高興,奪了他們的生員巾,那他們辛苦考的秀才功名就沒了。
這唐平張口就要請提學官,又斷定設局的乃是他們,明顯是想護著祁垣。更何況哪怕唐平不做什麼,祁垣一個人,而他們十幾個人,到時候一塊被奪了功名,那不還是他們吃虧嗎!
其他人也想通其中關節,立刻有人道:“不才並非參與賭博,而是對耽誤祁世兄辦事感到愧疚,那一兩銀子是賠給他的。”說完站起來,匆匆拱手,趁沒人攔著就溜了。另有幾人有樣學樣,也跟著跑了。
呂秋原本就不在意那一兩銀子,不過是見不得祁垣得意而已,這下臉上陰晴不定,又不敢說別的,只得沉著臉自責一番,也匆匆告辭。他一走,剩下的幾人都忙不迭跟上,瘦高個也只恨恨地看了祁垣一眼,不情不願地往外走。
雅間裡瞬間空蕩下來。
阮鴻眼尾一梢,竟衝那幾人翻了個白眼。他本身長的雙眉開朗,氣色清明,端坐在那很幾分氣派。這會兒白眼卻又翻得頗有市井精髓,整個人都逗趣起來。
祁垣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嘴角深深陷出一對梨渦,又起身對阮鴻和唐平深深一揖,表示感謝。
只有在這次,他起身的時候微微停住,環視了屋內眾人一眼。那一眼略過遊驥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停留。
遊驥心中一滯,反倒不自在起來。
唐平幾人又要留下祁垣喝酒。祁垣這次偷跑出來,又跟虎伏約好了中午在牌樓碰面,只得再三推辭,只麻利兒地揣走那小堆的銀子,見桌上還有不少剩酒,又厚著臉皮讓小二把那些酒給他打包了,要一塊兜著走。
唐平原本喜歡他言語有趣,有些另眼相看的,這會兒見他行事如此功利市儈,不免有些失望,也不再執意留他。只有阮鴻十分不捨,只一個勁道:“過幾日東池會小聚,祁兄可莫要失約。”
祁垣點頭:“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