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零章總是有活路的
隴中附近能搬遷的只有沿黃一線。
說起來,黃河在隴中流淌了五百多里,卻沒有對這片土地帶來太大的好處,這裡峽谷幽深,水流湍急,山谷下黃河洶湧奔流,山谷上依舊光禿禿的,偶爾會有一兩棵矮樹立在青天之下,讓這裡顯得更加荒涼。
人們只能在幽深的峽谷裡開墾一點水地,而這條破河,隔三差五的就氾濫一次,雖然狂暴的河水衝不出山谷,卻足夠沖毀人們千辛萬苦在河谷裡開墾的一點土地。
這裡的土地是破碎的,就像老天用耙子狠狠地耙過一般。
在這樣的環境裡,就連牧羊人唱的曲子,都比別的地方的曲子顯得悲涼,哀怨一些。
這樣的環境本就不適合人類聚居,只是因為官府,戰亂等因素讓百姓選擇了這片連盜匪都養不活的地方生存。
天下平安的第一要素就是不能讓百姓害怕官員。
很多地方的百姓害怕見到官員,見到官員就等於要繳稅。
好在,新來的那個官員好像不催繳稅款,甚至把自己的衣裳都給了當地百姓,雖然一個大姑娘穿著縣令的青色袍子不像話,不過,風吹過之後,輕薄的青衫就會貼在身上,人們還是發現這個姑娘已經長大了。
看到這一幕,張楚宇悲愴的不能自抑。
這裡已經大旱了三年。
很多時候,人們站在山樑上守著枯焦的禾苗,眼看著遠處大雨傾盆,可惜,雲彩走到梯田上,卻很快就雲歇雨收了,一輪紅日又掛在天空上,熱辣辣的炙烤著大地,唯有風能帶來一絲絲的潮氣。
七月了,苞谷只有人的膝蓋高,卻已經抽花揚穗了,只是該長苞谷的地方,連小兒的手臂都不如。
蕎麥還開著淡粉色的花朵,稀稀疏疏的,如果開滿山坡定是一道美景。
“老伯,要走了……”
張楚宇往老人漆黑的拳頭大小的黑陶罐裡放了一撮自己帶來的茶葉。
老人往茶罐裡傾注了一點水,然後就瞅著火苗舔舐陶罐底部,很快,茶水燒開了,張楚宇謝絕了老人勸飲,老人也不客氣,就把褐色的茶水倒進一個陶碗裡趁著熱氣,一點點的抿嘴。
“這裡的水不好。”
老人很快就喝完了那一口茶水,用一雙渾濁的眼睛瞅著張楚宇。
“黃河水好喝。”
張楚宇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前後搖晃。
“我們走了,祖宗咋辦?”
“祖宗不喝水,活人要喝水。”
“這個莊子出過進士。”
“嗯,出過,出過六個,不過呢,人家當了進士之後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張楚宇瞅著一隻蹲在他水壺上伸出長長的喙想要喝水的鳥出神。
這隻鳥很蠢,不懂得往水壺裡投小石子讓水溢位水壺口的好辦法。
他就取過水壺,往手心裡倒了一點水,那隻通體黑色的鳥居然湊過來喝乾了張楚宇手中的水,還不住的向張楚宇鳴叫……
“水窖裡的一點水都不夠人喝……老牛都渴的跪在地上求人……再不走,就沒活路了,你們求神已經求了三十天了,神就給了一點毛毛雨……跟我走吧。”
老人瞅著張楚宇笑了,擺擺手道:“走出去就能活?”
張楚宇低著頭看著地面道:“我帶你們去討飯。”
老人笑的更加厲害了,瞅著張楚宇道:“那裡討來的飯能讓兩萬多人吃飽?”
張楚宇道:“白銀廠那裡很富庶,他們的土地多的都不種糧食,改種菸葉了,而白銀廠一聽名字就很富。”
老人聞言笑的越發厲害了,用乾枯粗糙的手抓住張楚宇白皙的手道:“娃娃,白銀廠八年前,一口氣殺了梁和尚一群七百多人。
梁和尚一拳能打死一頭牛,你沒有這個本事吧?”
張楚宇笑道:“我是官。”
老人搖搖頭道:“條城那裡種煙的是朝廷裡的幾個王爺,你惹不起。”
張楚宇笑道:“巧了,在我藍田,百姓惹不起,惹王爺問題不大。”
老人最後看了張楚宇一眼道:“沒法子了,只能跟著你造反。”
張楚宇哈哈大笑道:“你會發現跟著我下了這旱原是你做的最對的一件事。”
老人搖搖頭道:“梁和尚當年也這麼說,如果當年跟著他下山,人多了說不定就能打過白銀廠的官兵。”
張楚宇對這個最有威望的鄉紳對白銀廠護衛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