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在家喝杯喜酒。蕭錯又叫狄清把何震林也喊來。狄清說,你忘了,震林昨天一大早去日本了,今天肯定趕不回來。狄清說話間,手機裡傳來了一條彩信,她低頭看了看,是何震林站在富士山前拍的照片。狄清見何震林笑得春風盪漾,沒敢告訴他這裡的不幸。
蕭錯叫狄清開心點,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狄清張了張嘴,本來想接著說句祝福的話,但她沒發出聲音,一低頭,眼淚差點下來了,她知道,蕭錯這是強打歡笑。蕭錯又說,本來今天也請了猴渣,這東西倒黴,被交警大隊扣住了,花多少銀子也贖不出來他,弄得婚禮只有狄清一個客人。
蕭錯等王媽燒完菜,請王媽坐了上座,感謝王媽把格格帶大,照顧得那麼水靈。如果沒有王媽,格格恐怕活不到現在。蕭錯端了一杯酒,嘩啦一下就跪在地上。王媽驚恐萬分,急忙也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地跟蕭錯說:“都是我的錯,我該死,我不該叫格格出去。格格說她去給學生送本琴譜,一會就回來。我真不知道格格懷了孩子,我要是知道格格懷了孩子,我就是抱著她的腿也不會讓她出去的。你要是心裡難過,就罵我,打我,搭上我條老命,我也沒什麼怨言。”
蕭錯一把將王媽按在座位上,說:“這事我不能怪您,您辛辛苦苦把格格拉扯大,您疼她,我知道。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別哭。”蕭錯說完,幫王媽擦去眼淚,繼續說:“這是上拜高堂的禮,應該是您王媽的。其實,這十五年來,我和格格一直在被窩裡悄悄地喊您:媽。這兩杯酒,是我和格格敬您的。”
王媽聽得淚流滿面,急忙把蕭錯扶起來,兩杯酒沒留底,一乾二淨地嚥進肚子裡,又澀又苦又欣慰。王媽轉眼看到身邊的狄清,擦乾臉上的淚水和酒水後,跟狄清招呼了句:“清清吃菜。”
狄清聽到“清清”怔了一下,狄清性格一直比較孤傲,除了父親和哥哥在兒時稱她過“清清”外,就連蕭錯跟何震林也是喊她“狄清”。現在,突然有個老人喊她“清清”,而且喊得又是那麼自然親切,讓狄清心裡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應了聲。
蕭錯起身不住地往王媽碗裡夾菜,又倒了一杯酒,他說:“這是給格格的酒,按章程應該是夫妻的交杯酒。沒想到,格格這麼自私,帶著我的孩子自己走了。”
蕭錯說話的時候,他能感覺到,格格就站在他身邊,她穿著潔白的婚紗,身上帶著一種百合的清香,暖暖的,帶一點點慵懶,天真而邪氣,有著不羈的美麗。她孤僻得一聲不吭,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小臉,隱忍的嘴唇,忽然擦著一抹桃紅的微笑。
蕭錯忍不住伸手去摸,突然間,卻什麼都沒有了。他嘴角一咧,扯出幾分笑容來。他端起格格的那杯酒,咕咚咕咚的往下嚥。接著,他側過臉,面對著狄清,他說他沒資格敬狄清的酒,因為他對不起狄清。
狄清看到蕭錯的表情極其複雜,一定是酒在腹中鬧,使他不得不離開飯桌,走向洗手間。酒的後勁,讓他在洗手間的門口失足一晃。還好,一雙手輕輕地扶住了他,動作簡約而迅速。
他能感覺出來,那不是格格的手,是狄清。
從一開始,蕭錯就不是狄清生活裡常能夠遇見的,那類鬆垮萎靡的男人,他看過去很真,並且很深,所以,狄清很容易就原諒了他。他們頓在那裡,稍稍猶豫了一下,他放開手,拉開洗手間的門。他想,他是脆弱的。如果沒有那隻手,他會倒下去的。
此時,狄清所有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蕭錯身上了,她根本不知道,還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她。
誰?王媽。
蕭錯抱著廁缸,蹲在地上不停地咧嘴,他吐了好幾次第一次明白,什麼叫做肝腸寸斷,肝在哪疼,似乎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心空了。洗手間的鏡子還在,木梳還在,他為格格洗髮的手,依然習慣性地擺出那個弧形的瞬間,蕭錯頓時感到無比的寂寞。那種寂寞深入骨髓,鋪天蓋地。他想要身邊有一個人陪,瘋狂的,想要。
他在咳嗽,咳得很厲害。
她遞給他一杯清水。
黑暗中,一雙手無聲而堅定地捕捉了她,狄清知道是誰。兩個人面對面地注視著,突然喪失掉了語言,寂靜中只有水滴的聲音。他擁抱住她的時候,有顫慄,鬍鬚很堅硬地扎著她的臉。他把她推倒在牆上時,她感覺到了鹹鹹的淚水,他還是她可以輕易愛上的男人,她趴在他的肩頭,問了一句:“我們還能回去嗎?”
“我們回不去了,我要等格格帶著孩子回家。”
狄清推開了蕭錯,現在,他只愛格格。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