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紅薯面,甜。
他就不說話了。喝完大麥麵湯,他把碗擱下,葡萄過來拾碗,腰身鬆了,胸脯沉得很。他說:“擱那兒吧,爹和你說會兒話。”
她坐下來,從圍裙上抽出鞋底,手上的線又上下下起來。她的意思是,我聽著呢。
孫懷清說:“閨女,寡是不好守的。眼都盯著你哩。”
“盯唄。”
“咋弄到末了還是有是非。”
“有唄。”
“要是非弄啥?是非逼死多少女人,你不知道?”
葡萄笑起來:“誰也逼不死王葡萄。”
“一人一條舌頭結起來,都有幾丈長。”
“那可不是。”
“舌頭就讓你活不成。”
“把他美的——讓他們看看我活得成活不成。”
孫懷清沒話了。葡萄看著一無心事,就是一心一意扯麻線,扎針眼。孫情清住地窯,腳上鞋全是嶄新。一聲娃子啼哭傳進來,窖底下聽象另一個世界。葡萄趕緊站起身,不看二大一眼就上到窖子上頭去了。
他在地窖裡走了幾十來回,也爬上去。滿天的星星,孩子哭聲聽著多美。他推開兒媳的門時,看見小豆一樣的燈火邊上坐著正餵奶的葡萄。她哪象才做了三天母親的母親,她象是做了幾世的母親,安泰、沉著。連二大站在她面前,都甭想驚擾她給孩子餵奶。
“爹。”
“是個小銅腦,”他說,看著娃子的臉蛋,連皺眉吸奶的樣子都象他的二兒子。他眼一下子花了,淚水弄得他什麼也看不清了。往後好了,他想,活一天能有一天陪孫孫過了。只要能陪孩子一年,再把他斃一次,也值。讓幾丈長的舌頭繞去吧,葡萄就是搞破鞋養私生子,只要葡萄認了,誰敢把她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