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打完之後,村長都要讓村裡的男人去把屍體抬到樹林中,那裡有片空地,挖個大坑就埋好,還要挖得夠深,不然會被野狗給挖出來吃掉。”旁邊的女人回答。
方剛問:“那些屍體在哪裡?”男人指著窗外說就在村裡,大概有七八具。孫先生對他們說,我們其實是來找人的,這人叫阿萊,菲律賓人,被逼迫抓到老萬的隊伍裡,我們受他父母之託來把他帶走。
夫婦互相看看,臉上半信半疑。方剛讓男人帶路,去看看那些屍體當中有沒有他們的朋友阿萊。男人只好出屋,孫先生和方剛在後面跟著。孫先生邊走邊嘆氣:“這個阿萊,也真是運氣不好,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從菲律賓跑到緬甸來?”
男人問道:“你們真是來找朋友的嗎?”方剛說當然,你不要懷疑我們,如果我們也是老萬的人,就不會用這種方式,而是直接動武了。男人想了想,慢慢點頭,看來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沒走多久方剛就看到兩間茅草屋門前躺著幾個人,一動也不動。孫先生用手電筒照過去,看到有三個人,身上和地上都有血跡,旁邊還有一支步槍。沒等方剛走近,對面屋門開啟,一名男子快步出來,就朝那三具屍體跑過去。沒跑幾步,看到還有三個活人在場,這男子嚇得“啊”地叫出聲,轉身跑進屋迅速關上房門。
男人笑起來:“這是我們村裡的,可能是想拿那兩支槍吧。通常這些被打死的人,槍都會被我們撿走,留著防身,我家裡也有一支,可惜沒子彈。”方剛接過孫先生的手電筒,挨個去照那三首屍體,男人把俯身朝下的屍體幫忙翻過來,方剛的心怦怦跳,最怕看到熟悉的面孔。
好在沒有,這三個人都不是阿萊。雖然過去六七年,但方剛依稀記得那張臉。他鬆了口氣,孫先生說:“繼續找。”男人彎腰將那支步槍撿起,熟悉地拉了拉槍栓,高興地說:“裡面有子彈!”他平端著槍,帶領孫先生和方剛在村中轉了個遍,又找到五具屍體,但都不是那個小蛇頭阿萊。孫先生說:“這些人要麼被打死,要麼逃走,之前我們看到過兩次,一次是汽車在樹林中,另一次在村口,那個阿萊肯定也跟著跑了。”
“也有可能根本不在這裡。”方剛沮喪地說。
突然,旁邊那男人抬頭看著左側,似乎聽見什麼聲音。隨後方剛和孫先生也聽到有腳步聲響起,而且還不是一個人。孫先生立刻拔出手槍,方剛舉著手電筒,三人循聲而去,看到有兩個人正在夜幕中貓著腰跑。男人低聲說:“肯定是那些販毒的!”說完他躲在茅屋旁邊,打手勢讓孫先生和方剛也躲過去。他倆剛藏好身體,就看到那兩人朝這邊跑來。
方剛蹲在茅屋旁的兩個大缸後面,心跳得厲害,心想這兩人要是也有槍,那就得交火。等那兩人越跑越近,藉著月色方剛看清這兩人都空著手,什麼也沒拿。暗想難道不是老萬的人,而是村民?
來到茅屋附近時,男人突然端著槍出來,對準那兩人大叫:“別動!”孫先生也舉著手槍跑出來,看來都知道這兩人手無寸鐵。兩男子嚇得發愣,轉身剛要跑,男子開了一槍,子彈打在地上,兩男人連忙捂著腦袋不動。三人走過去,兩男人高舉雙手,孫先生過去搜兩人身,並無武器,方剛這才以手電筒照他們的臉。
在照到矮個男子的臉上時,方剛心情異常激動,這人長得非常像當年那個阿萊。他立刻用菲律賓語問:“你是阿萊?”
“你……你是誰?”這人很驚訝,也用菲律賓語回答。方剛哈哈大笑,幾乎都要過去給他個大大的擁抱,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男人見方剛找到了他的“朋友”,就舉起槍,對準另外那人的胸口“砰”地開了一槍,那人哼都沒哼就栽在地上,方剛也嚇了一跳,心想這些村民也真夠狠,說打就把人打死。好在他在緬甸跟著“將軍”那幾年見過不少動刀動槍殺人的場面,倒也不至於嚇成什麼樣。
帶著阿萊回到男人家裡,男人告訴方剛和孫先生,這些毒販很壞,每次被政府軍打得到處跑,遇到哪個村就在哪個村落腳,見什麼搶什麼,有的時候還強姦村裡的女人,甚至那些被政府軍打得很慘的流散武裝,可能是覺得有今天沒明天,竟連八九歲的女孩都不放過。所以,金三角大範圍附近的村民深受其害,只要有機會,也是見一個殺一個。如果不是方剛稱阿萊是他朋友,也早死掉了。
方剛讓男人找出繩索,把阿萊雙手在身後牢牢地捆住,男人很意外:“他不是你們的朋友嗎,被逼著加入販毒組織的?”
“沒錯,”方剛說,“但我們怕他不肯跟我們走,所以只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