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更是忍不住熱議起來。
這民間借貸一事,說到底,是民生問題。
民生出了問題,是有補救的餘地的。
但範致虛卻將這個問題上升到了軍政之上。
軍政一旦出了問題,那就是災難。
更別說到了靖康十二年,大宋朝的兵力部署乍一看,確實和大唐天寶年間十分相似。
內輕外重,已經證明了有人會謀反。
而且不是安祿山一人有反意,是好幾個群體有反意,並付諸了實際行動。
導致當年那個威震天下的盛唐,頃刻間瓦解。
根據《資治通鑑》裡的資料推斷,長達七年多的安史之亂,造成了三千多萬人死亡。
作為穿越者,當然希望華夏能拳打羅馬,腳踩歐羅巴,幹翻一切外敵,凡是企圖內守的都是懦夫、無能、賣國賊!
畢竟21世紀的人不必擔心戰爭真的降臨到自己頭上。
但真正身處外重內輕的古代人,可就極其恐慌了,擺在他們面前的,絕不是要繼續教蠻夷做人,而是先確保自己明天能活下去。
安史之亂,影響了華夏千年,不是沒有道理的。
此後的宋明,對地方和邊軍的掣肘,都是想天方設地法。
至於大宋嘛,距離大唐近,對安史之亂的陰影更大。
眼下範致虛所言,直擊眾人心中痛點。
林一飛心中大喜,他前幾日還與秦檜商議,從軍政入手,先找張浚的麻煩。
正苦於如何不著痕跡,沒想到範致虛先提出來了。
這下可以說是幫了他林一飛大大的幫。
說到現在的軍政,大家立刻都跳了出來,顯然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但不待眾人說,趙鼎卻開口說道:“今日只議論是否放開民間借貸一事,軍政之事,暫且不議。”
林一飛立刻說道:“範相公說的有理,軍政問題與此借貸問題已經密不可分,必須放在一起議論。”
“要議論也輪不到你來議論!”一邊沉默不言的呂頤浩說話了,“縱然對軍政有影響,也只是一方面,今日重點是民間借貸!”
呂頤浩言簡意賅,且切中重點。
如果他否認這件事與軍政有關聯,必然引起大多數人的群情激奮,反倒將眼下的局面玩得更加失控。
大多數能控場的人,都知道駕馭群體,不能一味地打壓。
呂頤浩接著說道:“誰想議論軍政,先進軍政院了再說!”
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範致虛繼續說道:“諸位,軍政之事其一,按照我剛才與汪侍郎討論,汪侍郎的意思是,只要嚴懲青衣社之流,這個問題就能迎刃而解,是嗎?”
汪博彥說道:“是的。”
“那我請問康王殿下一個問題!”
人群中的康王走出來,康王神色淡然,氣質深沉,他很禮貌地說道:“範相公有什麼問題,小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據說康王最初也是對民間做了規定的,利息不能超過十一?”
“小王確實有這樣說過。”
趙構也避諱,青衣社案已經鬧到這個程度,趙構是沒有辦法完全撇清責任的,具體在於青衣社與趙構是否有直接關聯。
若有直接關聯,恐怕趙構的後果更嚴重。
範致虛的目光重新落到汪博彥身上,他說道:“康王規定了利息不能超過十一,京兆府的官員最初也滿口答應,甚至青衣社最初的利息很低,但為何後來局面變了,汪侍郎,這個問題我不太明白,麻煩你幫我解答一番。”
汪博彥的理論可以說到此處,已經被範致虛摁死了。
汪博彥滿頭大汗,無話可說。
範致虛說道:“為什麼呢?因為每一個人最初的時候,都想做點好事,可是很快,這些人面對巨大的利益誘惑,大多數人都選擇了逐利,逐利本是人之常情,但合法的逐利實在太慢,損人的逐利顯然來得更快,諸位贊成放開民間私營借貸的,你們如何保證,這些人最初都在做好事,卻如青衣社一般,逐漸變得面目猙獰,吸人骨髓?”
周圍一片死靜,眾人都看著這個剛從陝西回來的傢伙。
這傢伙回來,顯然不是回汴京養老的。
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敢接範致虛的話。
想要放開民間借貸的,朝堂上下大有人在。
四京之地、地方官員,都有一百個理由闡述放開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