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釉瓷茶臼被砸碎,散了一地。
這種白釉瓷茶臼是大宋朝所產,外形簡約精緻,深受高麗王公貴族們的喜愛。
但是此時金富軾卻顧不得他心愛的白釉瓷茶臼了。
金富軾的那張老臉彷彿在苦水裡泡了三天三夜拿出來的,比苦瓜還苦。
“你是說,都裡城之戰,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
金富軾冷冷盯著眼前的兵部尚書鄭克永。
“是的,金樞密,都裡城確實沒有拿下來,我們的人損失慘重,這個結果是下官派人來回多次確認過的,並且,下官還找到了幾個從都裡城逃回來的人,他們也都說戰敗了。”
“那之前是怎麼回事?”金富軾黑著臉,“明明戰敗了,為什麼要傳言說取勝了?”
鄭永克支支吾吾說道:“這……這不是……當時也沒有人去確認,而且金使當時還在,若是我們勝了,那自然是對金使有一個很好的交代,而且金相公您剛剛出面主持大局,誅殺了朝中奸臣,若是都裡城之戰戰敗,恐怕會對您有影響,所以……”
戰爭是政治的延伸。
站在發動戰爭者的角度來看,如果戰爭沒有達到個人的政治目的,那麼這場戰爭是失敗的。
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會出現大毛和二毛多次同時向世界宣佈對方戰敗的詭異現象。
因為打仗是一方面,打仗之後引發的政治局勢,才是發起戰爭的那些人重點參與且想要改變的。
高麗國也不例外。
一個多月前要在密令都裡城高麗軍對宋軍偷襲的都裡城之戰,名義上是高麗和宋軍的一場戰爭。
但實際上,是金富軾在對內部大清洗後的一次個人政治成果鞏固以及對金國臣服的投名狀。
所以,在最開始的捷報出現後,真相是次要的,重創宋軍,取得勝利才是重要的。
金富軾沉默了片刻才嘆了一口氣,他也預設了鄭永克的這個說法。
如果當時傳來的是戰敗的訊息,他金富軾的政治威望將受到一次極大的打擊,那些隱藏起來的政敵必然會藉此來搞事情。
所以,其實不是高麗人蠢,而是政治遊戲有政治遊戲的規則。
作為個體,在政治遊戲中,無論地位有多高,都必須服從規則,否則很容易被反噬。
金富軾說道:“對外就說,宋軍援兵抵達,奪回了都裡城,但是宋軍也受到了一定的創傷。”
“是。”
“這件事不要讓陛下知道,明白嗎?”
“那民間的那些傳言怎麼辦?”
“自古民間愛謠言,陛下怎麼會隨意相信?”
“知道了。”鄭永克說道,“我們這一次如此大的動作,大宋應該已經知曉,萬一前來討伐我們,當如何是好?”
“復州有金軍牽制,宋軍安敢隨意來犯?”金富軾說道,“再說了,宋軍東來,是遠征之師,金使已經答應我們,只要宋軍來犯,大金必出兵!”
“萬一金國不出兵呢?”
“金國已經進入改制階段,正在大力籠絡讀書人,確立金廷威望,若是他失信於人,天下誰還敢為他效命?”
鄭永克想了一下,又說道:“凡事可能有萬一,萬一金人不出兵,萬一宋軍來犯,萬一我們戰敗了,該怎麼辦?”
“帶著錢逃往金國。”
這時,外面傳來金富軾兒子金敦中的聲音:“父親,西京傳來急報。”
“進來!”
金敦中進來後,激動地說道:“父親,趙匡派人發來密信,妙清準備稱帝舉兵!”
金富軾和鄭永克愣了一下,金富軾大笑起來:“老夫正好找不到十足的理由討伐他,他卻敢稱帝舉兵,不自量力!”
鄭永克說道:“要不要立刻出兵?”
金富軾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你立刻進宮稟報陛下,就說妙清謀反,朝廷集結十萬大軍北上,討伐妙清等奸臣!”
“是!我這就去!”
鄭永克說道:“那都裡城怎麼辦?我們答應了金人要攻下都裡城,現在沒攻下來,恐怕不好交代……”
“等金人再來催咱們,咱們再動手,不著急,反正宋軍也不敢來打我們。”
金富軾話音剛落,金敦中又回來了。
“父親!大事不好了!”
“何事慌慌張張?”
“西海岸軍防傳來緊急軍報,宋軍來了!”
靖康七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