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從來非黑即白的對錯二元論。
改革也從來不僅僅是改制派和保守派的角逐。
更不可能是利益既得者聽到改革的政策後,馬上就全部跳腳。
馬上就跳腳的人,要麼是莽夫,至少以他們的心智,永遠別想走上中上層。
要麼是小官,想要依附,藉機混仕途。
中國有一句話老話,叫做事緩則圓。
其核心意思只有一個字:拖!
這件事看起來是有官員去圍堵農政司,但其實真正的目的並沒有這麼簡單,官僚群體也沒有這麼蠢。
那些傢伙派一堆小蝦米去圍攻農政司,無非就是想引起朝堂上下的注意,把事情鬧大,最後讓大家都下不來臺。
然後逼迫東府搞“三聚”。
所謂的東府三聚,是大宋朝成文的規矩。
下面的札子到東府的尚書廳,尚書左右丞是要批文的,能確定的事情,就直接簽字蓋章。
不能確定的事情,就寫一個字,例如寫“上、下”,意思是在尚書省召集官員商議解決。
例如寫“中”,則需要上奏取旨,聽從趙官家的安排。
例如寫“聚”,則是左右宰相商議。
再例如寫“三聚”,就是左右僕射和左右丞在內的東府宰執們共同商議,也就是說,問題會上升到集體商議中來。
這是大宋朝東府執政的日常。
所以說昨日陳東在上疏的時候,趙鼎關著政事堂的大門,和一群宰執們在裡面把杯子、椅子都砸了,最後禮貌地把奏疏透過了。
而現在一些官員圍攻到農政司,其實就是把給東府其他人一個再提報“三聚”的理由。
一旦再次提報“三聚”,趙鼎的壓力就會更大,事情就會鬧到皇帝那裡。
這個邏輯要理解其實也很簡單。
宋朝的宰相,可不是明朝權力被閹割的內閣首輔,宋朝宰相還是有部分決策權的,可以簽字蓋章,政令直接生效。
說到底,宋朝宰相還是政府首腦。
到了明朝,皇帝即是國家元首,又是政府首腦了,集國家大義、道統、行政權、軍事權、人事權、財政權等等於一身,事無大小,必須皇帝批紅才有法定效應。
至於明末財政危機,那不是失權,那是行政崩壞。
話說回來了,現在大家都一致認為,這個扯淡的《京畿路新農政條則》就是趙鼎唆使陳東搞出來的。
所以現在的攻擊物件,明面上是陳東,其實是趙鼎,是要搞“三聚”,拉宰執們再次商議。
此時,農政司衙門外,數十名官員圍在那裡。
幾個年輕官員粗著嗓子在那裡罵:“陳東,你這個不要臉的奸臣,有臉做沒臉出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著名作家穿越被罵。
“陳東,直娘賊!有本事你出來!”
“陳東,你這個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大宋就是被你這種人禍害的!”
“祖宗江山,豈能如此糟踐!”
“王安石第二!王安石第二!此人乃披著人皮的惡狼!”
“大宋完了!”
“大宋要完!”
“……”
眾人在門口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覺得丟臉。
他們好幾次衝擊衙門正門,被禁衛軍攔截下來,還有一個官員的官服被撕破,最後依然被攔下來。
農政司衙門內。
陳東正在核對目前皇田承租的情況。
大司農廳,擺滿了各種文獻,文書堆了一層又一層,後面的書架上,也堆滿了。
那些都是最近宗室的良田釋放出來後,承租出去的田,有一戶20畝的,也有一戶30畝,最多的是一戶40畝的。
主事、令史、書令史等吏員都在整理文獻。
張伯麟說道:“陳司農!那些官員堵在門外,很多百姓都不願意進來領租田了!這不是個辦法!”
陳東說道:“先不急,讓他們堵,我就不信東府相公們置之不理,我就不信御史臺和諫院置之不理!”
張伯麟氣道:“司農,我現在帶著人出去,把他們趕走!”
“你還嫌架沒有打夠?現在胡銓還在床上躺著!”
張伯麟摔了手裡的筆,怒道:“真是氣人!現在大宋要跟金人打仗,缺錢缺糧,讓他們多交一點,一個個就跳腳了!”
忽然,一個之前跟著陳東的太學生跑進來,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