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有死去的冤魂,在角落裡盯著她……”
她的語調太奇怪。
也不知為什麼,陸辛居然聽得有種汗毛微微直豎的感覺。
他猛得抬頭,看向了小鹿老師的眼睛。
這麼近的距離下,陸辛看到她眼睛裡的倒計時,正在以一種瘋狂的速度減少。
他等著聽小鹿老師繼續把話說下去,卻發現她沉默了下來。
她的臉上滿是糾結的表情,像是陷入了痛苦的選擇,話堵在喉嚨,卻說不出來。
這對於等待回答的人來說,是一種異常難以忍受的煎熬。
但陸辛並沒有著急。
經過了關於精神汙染及異變高階陪訓,他已經學到了很多之前所不曾掌握的細節知識。
對於這些受到了精神汙染的人來說,應該習慣並且尊重她們的沉默。
面對受到了精神汙染的人,不瞭解的人,總會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痛苦,又這麼糾結,不明白心裡有事的時候,為什麼不肯說出來,不明白為什麼一定不允許別人坐他的床,也不明白明明只是忍耐一下的事情,為什麼就偏偏忍不住,一定要讓事情變得糟糕。
就好像小鹿老師明明可以一句話解開自己的疑惑。
但陸辛明白,對於受到精神汙染,情緒出現在了異常的人來說,這是常態。
不是為什麼,而是做不到。
人做出每一種行為,都有背後的邏輯與動力在支撐。
他們看起來只是這簡單的行為無法做到,但實際上是行為背後的邏輯與動力出問題了。
機械零件的缺損與燃料的不足,都會導致運轉不靈。
可憐的是,很多人能夠理解機械,卻理解不了同類。
……
……
白教授在培訓的時候已經提到過,青港如今在大力培養精神心理方面的醫生,急需此類人才,但是在考核中,專業技能方面,甚至不是排在首位的,排在首位的,是耐心……
已經拿到了大學畢業證的陸辛,都想過是不是要考個證。
更不用說,自己現在面對的是小鹿老師了。
而在陸辛安靜而且溫柔的等待中,小鹿老師也是過了很長一會,才像是洩了氣般緩緩搖了搖頭,她終是沒有說出剛才湧到了喉間的話,但是她的情緒,卻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你等我一會吧。”
半晌之後,她慢慢的推動輪椅,向著一邊的牆角走去。
陸辛也沉默的起身,靜靜的跟著她。
小鹿老師停了下來,臉上帶著勉強的笑意:“你要一直跟著我嗎?”
“是的。”
陸辛看著她眼睛裡快要歸零的倒計時,輕輕點頭。
“但是……”
小鹿老師都微微有些尷尬了,看著面前的那扇室內門,小聲道:“我要去洗手間……”
“嗯?”
陸辛微微詫異,然後又反應了過來,輕輕點了下頭:“哦。”
說著,他轉身,坐回了椅子上,仍然靜靜的等著。
小鹿老師紅著臉轉過了身,推著輪椅,走進了那扇室內門後,開啟了燈。
有雪亮的燈光,暫時衝緩了這辦公室裡昏暗壓抑的氣氛。
但又隨著門的關閉,截斷了所有的光芒。
陸辛靜靜坐在了半黑半亮的客廳,被遠處書桌上的燈照亮了一半的身體。
在沉默中,靜靜的聽著周圍的動靜。
洗手間裡,傳來了些微的輪椅晃動聲,過了很長一會,響起了水龍頭放水的聲音。
然後這個聲音一直不停。
陸辛靜靜的等了一會,然後起身,徑直來到了洗手間門口。
他去推門,卻發現門已經被鎖死,於是微一停頓,後退了一步,抬腳踹了出去。
“嘭”的一聲,門被踹開,他就看到了洗手間裡的恐怖景象。
輿洗鏡的對面,坐在了輪椅上的小鹿老師,已經用裁紙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聽到了陸辛強行開啟門的動作,她猛得轉過身來。
陸辛看到,她的臉上,居然已經佈滿了一絲一絲的黑色紋絡。
努力的露出笑容,像是一朵詭異黑色的花朵。
嘴唇則被一種黑色的絲線縫了起來,手腕處的傷口,像是擁有自己的生命力,在用力的向兩邊張開,如同一個人咧開了嘴在笑,一邊用力的笑,一邊有鮮血不停的噴濺了出來。